后来的很多年，夏鹿都会想起秦琛匆匆离开的那一幕。
她以为他这一次跟以往无数次一样，匆匆离开，会再突然回来。
可此时年轻的夏鹿哪里知道，人生的玄妙之处在于，无数个看起来很普通的日常，竟然是人生的分水岭。
原来从这天开始，她和秦琛之间隔着生与死，天和地的距离。
一直到答谢会的下午，秦琛的手机一直打不通，阿宝也好像消失了一样。
她拨通盛放的手机。
听到嘟嘟嘟的提示音，心里竟然没来由地松了一口气。
如果盛放的手机再播出一长串冰冷的机械女声，夏鹿会以为，这半年来，她是碰到了一群诈骗团伙。
“喂。夏总，什么事？”盛放的声音一听就急躁的不行，听筒里还传来其他吵吵闹闹的声音。
“那个……”夏鹿咬了咬嘴唇，准备放下脸皮，单刀直入，“阿琛和阿宝的电话都打不通。”
“你等一下。”然后，夏鹿听到盛放走动的声音，估计是换了一个方便说话的地方。
没一会儿，听筒里安静了很多。
“弟妹，”盛放声音低沉了很多，“秦家出事了。估计阿琛这会已经焦头烂额，我们都要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意思？”夏鹿浑身一震。
“阿琛和阿宝估计这会在飞机上，秦孝华突然病重。秦氏在海外的几个大的项目都出现了问题。”
夏鹿越听浑身越冷，但她已经没有心情跟盛放讨论，秦琛为什么关键时刻没有告知她事情的动态。
或许在秦琛眼里，她只是一个随时需要保护的女人。
关键时刻还没有兄弟可靠吧。
夏鹿按下心头的各种不适，沉声问，“那我们现在需要做什么才能帮到他？”
盛放急急说道，“我们要相信阿琛。你把正方通信蓉城分公司守好，我把大智算中心守好。他有什么需要会主动联系我们的。你——”
盛放话未说完，夏鹿手机提示有新的电话进来。
夏鹿一看，是秦琛的电话在跳动。
夏鹿连忙跟盛放说，“谢谢盛总，我有电话进来。我们回头再聊。”
说完，她赶紧接通秦琛的电话。
“喂……”夏鹿一出声，才发现自己的情绪差点失控。
担心和委屈汹涌而至。
“小鹿，是我。”秦琛的声音透着疲惫，但他还是极力想让自己放松一点。
“嗯，我知道，你那边情况怎么样？”夏鹿收敛情绪。
“小鹿，我现在刚到M国的加州，我们的芯片合作商出了点问题。不过，你别担心。我会处理好。我让阿宝带了几份文件回蓉城，你看一下，如果没什么问题，就直接签字。不管有任何事，请相信我，老婆。”
秦琛的话带着风从听筒里传来。
夏鹿猜他是刚下飞机。
千头万绪，夏鹿胸中无数个疑问在纠缠，可她知道现在不是能找到答案的时候。
她虽然对正方通信蓉城分公司充满了感情，但对秦氏来说，正方通信确实是只能算个小虾米。
如果秦氏出了问题，正方通信也不一定能活得下去。
“好，我相信你。咱爸情况怎么样了？”
在夏鹿以前的生活中，秦孝华就是一个在云端的大神，只能偶尔在电视或者新闻中看见，而且还是CCTV的那种。
可人再牛逼，也干不过死神的逼迫。
病来如山倒，秦家估计已经是一团乱麻。
秦琛明显顿了一下，然后轻轻说，“小鹿，如果你有时间就抽空回一次京北。对不起，老婆。”
夏鹿柔声问，“好好的，道什么歉？”
“第一次回秦家，我却不能陪你一起。要让你单独面对他们。”
夏鹿听完他的话，原本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看样子，秦家的情况比她想象的要复杂的多。
如果不是逼不得已，秦琛绝对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夏鹿重重咬了一下嘴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故作轻松地打趣道，“我本来就是秦家的媳妇，我回我婆家，有没有丈夫陪不都是一样？”
秦琛还没回复，夏鹿听到听筒里传来一串英文。
秦琛急忙说，“老婆，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我这边有事先挂了。”
“好。”夏鹿急急回道，“我爱你，阿琛。万事小心，照顾好自己。”
“我也爱你，老婆。”
秦琛说完最后一句话，电话断了。
夏鹿对着电话愣了半晌，他们总共通话时间三分零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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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一会儿，潇琪哭唧唧地手上拿着一张表格进来。
夏鹿正穿好大衣准备出门。
答谢会安排在下午四点。
原本的流程是活动结束，所有客户一起聚餐。
答谢会是正方通信的保留项目，往年这个时候都是正方通信最热闹的时候。
有吃有喝，还有奖品可以拿。
全公司上下都是高高兴兴的。
但今年属公司多事之秋，刘文山带着骨干叛变后，公司的很多员工都是新人。
很多人都处于观望阶段。
如果这个时候让大家知道秦氏出了问题，估计这些人又能留下多少？
一念至此，夏鹿后背开始冒冷汗。
这个时候，所有人都把目光聚焦在她的身上吧。
夏鹿无声抿了下嘴唇，强迫自己放松一些。
她面部柔和地问潇琪：“又怎么了？小可爱，天又没塌下来。”
潇琪：“老大，你还笑得出来，我看今天要唱空城计了。”
说着，潇琪把手上的表格递给夏鹿。
夏鹿定眼一看，长长的名单旁边画满了×。
“喏，这些都是确定不来的。”潇琪指着表格跟夏鹿解释道。
夏鹿心里大惊，面上却未敢露出任何异样。
这些客户都是这半年来与正方通信合作较融洽的公司，秦琛临走之前跟她说，很多客户盛放都一一确定过了。
世上没有不通风的墙，看样子，无数人的目光也在盯着京北，盯着秦家。
夏鹿看着表格上的名单，沉了沉。
然后，抬头云淡风轻地对潇琪说，“没关系。如果客户来的少，我们干脆就办成员工联欢会。你去通知郝经理，让她紧急调一批礼品到帝豪大酒店。预算在五十万元以内。”
“啊？”潇琪嘴巴张得能塞得下一颗大鸡蛋，“这…..老…….老大，你这是要干……干嘛？”
夏鹿心里一边在滴血，一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用手指点了一下潇琪的额头，“傻瓜，自然是给员工发奖品啊。你去准备一下抽奖环节，要保证人人都能中奖。”
“天呐！老大，我太爱你了！”潇琪确定夏鹿不是在开玩笑，猛地窜起来搂着夏鹿的脖子，就差点亲上一口了。
夏鹿没好气地拍了她一下头。
潇琪立马站好，假模假式地敬了一个军礼，“老大，我保证完成任务。我代表全体员工感谢你，老板娘！”
跟着夏鹿这么久，潇琪才第一次真正体会到夏鹿是公司老板娘这个身份。
财大气粗，不是一般人可以拿来吹牛皮的。
看看，看看老大这手笔，一出手就是五十万啊！
潇琪激动地嗷嗷叫着冲了出去。
不到五分钟，整个公司像是被打了鸡血一样，上上下下喜气洋洋。
夏鹿听着外面的欢笑声，苦涩地摇了摇头，喃喃自言自语道，“阿琛，希望你留给我的黑卡里够这个数！希望这五十万砸出去至少能稳住公司的军心。”
夏鹿想了想给李果果打了一个电话。
李果果最近也是忙得脚不沾地，市场部彻底落在她的头上，事情多如牛毛。
李果果听到夏鹿的主意，毫不客气地骂道，“小鹿子，你是疯了吗？”
夏鹿叹了一口气道，“果果，就当是死马当作活马医吧。另外，今晚答谢会的压轴戏留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