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律师这一行，讲究的就是一个八面玲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顾时晏因着家世，在外是翩翩公子，进了酒吧更是混不吝的模样，可真要到了律所，也得收拾得温润如玉，喜怒不形于色。
从来没有这样堪称图穷匕见的时候。
是以李复一愣一愣的，面对这样锋芒毕露的顾时晏，不知该如何应对。
而顾家的背景又让他知道，顾时晏这话，说得出就做得到。
李复的表情僵硬了一下，搭在腰腹前的两只手握了握。
最后还是顾时晏淡笑两声，转移了话题，安抚了李复，客客气气把他送出了自己的办公室，好像刚才的剑拔弩张从来没有存在过。
打个巴掌再给个甜枣这种事，生意人有一种天生的优势。
顾时晏在后面出了办公室，往林清也那边瞄了一眼，看到那工位上是空的。
本想着出来被表扬的顾时晏有点不爽，掏出手机就拨林清也的电话。
一番等待之后机械的女声响起，“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顾时晏：“……”
好她个林清也，居然在上班时间偷跑出去跟人家讲小话！
顾时晏顾大律师的脾气一下就上来了，随手抓住一个集中办公区的人就问：“林清也人呢？”
“清也啊……”那人被吓了一跳，“刚刚好像看她往写字楼的安全出口那边去了……哎？”
顾时晏根本没给对方满足好奇心的时间，拂袖就走。
在这寸土寸金的写字楼，每天天不亮就会有物业挨个上门检查公用设施，排除隐患，安全出口就像是一个摆设，连灯光都没打开、
只有绿油油的“安全出口”四个字和从天窗漏下来的天光将不大的平台浸成浅灰色。
顾时晏走近，刚一探头，就听见林清也没什么感情的声音。
“嗯……嗯……嗯……我这边还有工作……现在是上班时间……”
顾时晏支棱起耳朵，猫在沉重的隔离门后面，想多听点信息。
“没有……嗯，真在上班……知道了……”
“挺好的……嗯……”
林清也的语调越来越冷漠。
顾时晏悄悄伸出头，就见林清也坐在冰冷的楼梯最下面一阶，侧首抵着雪白的墙面，微卷的长发落下，遮住了大半面颊。
但出乎意料的，顾时晏就是能隔着发丝，感觉到林清也现在一定眉头紧锁，一副生人勿近的态度。
后来林清也把电话挂了，手指插入发丝之间，狠狠地往后薅了一把。
抬起脸，顾时晏眼尖地发现那脸颊上有未干的水迹。
但也只是一瞬间而已，下一秒林清也手指抹去了那痕迹，无甚表情地从口袋里摸出了一版药片，掰出一颗扔进嘴里，熟练地像小孩子吃糖果。
然后闭上眼睛坐在墙边靠了一会，如果不是胸口因为剧烈喘息而上下耸动，看上去跟睡着了没有什么区别。
顾时晏原本的笑容淡了下去，直觉告诉他林清也吃的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林清也平复好心情出了安全出口的楼梯间，迎面碰上了顾时晏。
她没心情和他胡闹，但也顾念着昨晚他帮过自己一回，“那个U盘交给李律师了吗？”
顾时晏紧盯着她，“嗯。”
“嗯，”林清也低下头，从他身边走过，“谢谢顾律师。”
气息弱的像是经历过一场劫难。
顾时晏心底某个地方猛地一抽，下意识喊了一句，“林清也！”
林清也停下了脚步。
顾时晏绕到她面前，“你刚刚吃的什么？”
“……”
林清也的视线清凌凌地射过来，顾时晏竟觉得有些狼狈，“那什么……你别误会，我就是刚才路过，不小心看到了……”
打死也不能承认自己在犄角旮旯里蹲了这么久，就为了偷听点有用的信息，结果还一句没听着。
他顾二爷的面子多金贵？！
尤其这是在律所，他顾律师的面子更金贵！
“没什么。”林清也想从他身边绕过去。
“你……”顾时晏不依不饶，又堵在她面前，“你不说清楚，就不用来上班了。”
“……这是我个人的私事，和工作无关。”
“怎么无关？我作为正衡的高级合伙人，有义务监督律所员工远离不明药品。”
顾时晏的理由用的冠冕堂皇。
林清也闭了闭眼睛，一口气像是要把浑身的热气都叹完了，“维生素片。”
“……真的？”
“嗯。”
可能是林清也的态度过于冷淡又脆弱，又可能是林清也平日里的表现，看起来实在不像是会走上那条路的人。
顾时晏后来后悔的时候，总想着如果这天，他的态度能够再坚决一点，又或者能够直接用蛮力抢下林清也就藏在口袋里的那版药拿去医院化验一下，是不是两个人就不会走到最后一步。
可这个时候的林清也看起来像是风一吹就要折断了，顾时晏也就不好再逼问。
他换了个话题，“下周就是我的生日了。”
“嗯。”
“不是，‘嗯’是什么意思？！”顾时晏有点着急，“你就没什么想说的？那天的宴会你究竟来不来参加？！”
顾时晏毕竟是顾家的独生子，也是这群二世祖里唯一一个早早继承家业，还把整个家族发扬光大的新贵，每年的生日自然都是一场盛会，各个家族的人都会拨冗前来。
各个家族的人，自然包括顾时晏的那些朋友。
林清也想起前几天在酒吧里的那场闹剧，不自觉带上几分凉薄的笑意，“沈挽意会去吧？”
“你问这个干什么……”
“顾律师，有些宛宛类卿的把戏，玩一次就够了。”
“……”
顾时晏愣了一下。
发愣间林清也垂了眸子，与他擦身而过。
走到集中办公区，见李复等在他的工位旁边。
这人是个笑面虎，昨天那么轻描淡写地布置了那么繁重的工作，以至于林清也现在看见他还觉得眼前有点发晕。
“回来啦？”李复一改昨天的上位者态度，端的是一个和蔼可亲。
以至于熟悉他的那几个实习生偷偷侧目，想看看这人今天又要作什么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