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我的意思是……”顾时晏打了个磕巴，飞速给自己想了个理由，“鉴于律师的保密义务的履行，你的工作电脑由律所提供，等你离职的时候把电脑交上来，所有的材料都不能带走。所以这个电脑你用着，你那台电脑就别修了。”
顾律师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早在林清也四处面试的时候就把这台今年最新出的电脑备在了办公室，就为了等林清也那台老年机报废的！
他单手插兜，回到自己的办公椅上坐下，表面眉头紧锁地翻看着手机上的消息，实际上压在金丝眼镜下面的余光全在林清也身上。
这么说林清也应该不会再不知好歹地把这个电脑给他退回来了吧？！
当然不会。
林清也抱着那台电脑，站在原地，过了一会，才轻声道：“既然这样，那我先回去工作了。”
“你别回去工作，你就坐我对面。”顾时晏点了点自己那张宽大的办公桌，“这个东西明天就要，你再回去出点什么披露，明天我还用不用得上了？”
他发完了最后一封邮件，在心里决定自己今天的工作进入尾声，剩下的就是看林清也做PPT。
看林清也虽然有些别扭但还是规规矩矩地在他对面坐下，看平日里看起来毫无攻击性的一个人在进入了工作状态以后一双桃花眼都变得锐利起来。
整个办公室都充盈着栀子的甜香，不浓郁，但如夏风拂面，阳光晴朗。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概集中办公区的人都走完了的时候，林清也按下了保存键，将电脑转给顾时晏看，“做好了，请顾律师过目。”
林清也的眼帘低垂着，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琥珀一样的眼珠，话也说得客客气气的，官方得过分。
顾时晏隐约觉得好像哪里不对，但是又说不出来。最后只能归结于可能是加班太久了，所以人都有点疲惫。
“PPT主要分为三个部分，分别是国际商事诉讼、国际商事仲裁和国际商事调解，针对三个公约，《选择法院公约》、《纽约公约》和《新加坡调解公约》。”
林清也站在顾时晏身边，向顾时晏介绍着PPT的大体框架。
如果她稍微分分心，就能发现顾时晏根本没有怎么看电脑屏幕。
可惜林清也工作的时候就是十二万分的专注，以至于介绍完了自己的PPT以后，一转头对上顾时晏的目光，还有几分不解。
“怎么这么看着我？”林清也问，“是我做的PPT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顾时晏掩饰地咳了一声，“你的衣服……”
“哦……”林清也赶紧往后退了一步，生怕自己身上的咖啡渍弄到顾时晏的西装上去，“我没注意，抱歉……”
“没事。”
顾时晏很不喜欢林清也这样避他如洪水猛兽一般的姿态，他抓起桌子上的车钥匙，“把PPT拷出来，我们准备去培训的酒店。”
“现在？”
“对，”顾时晏看了她一眼，“培训地点在城郊，明天早上来不及。”
理由听起来非常的冠冕堂皇，但这并不足以消灭之后的尴尬。
尤其是星夜赶到酒店，前台看着他们两个，跟顾时晏确认，“顾律师，律协为您准备了一间房间，您看这位小姐是您另外再开一间房，还是……”
林清也简直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来这里培训的人很多都是年轻人，都是夜猫子，这个点也有下楼拿外卖的。顾时晏本就声名在外，又长得一副好皮囊，路过的每个人都要往他们这边看上几眼。
先看的是顾时晏，第二眼就落在林清也身上。
顾时晏根本不在意那些眼光，恰好此时进来一通电话，便丢了一句，“一间房就可以了。”
“……”前台乜了林清也一眼，眼神之中渐渐带了几分轻蔑。
都说顾律师风流，这大概是他的新欢。
穿得西装革履的，倒是一点都不知道背着点人。
“我听在正衡见习的朋友说，正衡的顾律师跟他手下的实习律师有一腿，明天上午就是顾律师的课，我还想看看……”
“嘘——那个是不是顾律师？”
“好像是哎，”原先的声音更低了，几个人相互扯着衣角，声音悉悉索索的，落在林清也耳朵里，“他那个小情人还真大胆哎，居然敢直接出现在这里？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怎么上位的吗？”
“别说了别说了……”
几个人互相拽着，使着眼色从林清也身后走过，时不时瞥一眼林清也的背影。
这些话落不到正在接客户电话的顾时晏耳朵里，却能一句不落地被林清也和酒店的前台捕捉到。
“这位小姐，”前台把重音落在了“小姐”两个字上，“请出示一下您的身份证。”
顾时晏的电话还没结束，闻言给了林清也一个手势，是在示意她动作快点。
“顾律师，”林清也攥着包带，低下头，低声道，“我还是另外再开一间房比较好。”
流言蜚语恐怖的地方在于，它伤人，但被伤害的人甚至很难找到反击的对象。最后歇斯底里的是被伤害的那个人，而造成伤害的那些人袖手旁观，还要一盆脏水泼在受害人身上。
林清也见识过，也并不想成为流言中心的那个人。
顾时晏唇角的笑容凝固了。
“抱歉，我这边还有点事，有什么问题您明天到律所，我们详谈。”顾时晏草草挂了电话，看向林清也的眼神里都冒着凉气，“你在矫情什么？”
该做的都做了，该看的也都看了。
他把她带过来就已经是对她的服软了，林清也居然还非要在外人面前跟他划清界限。
不知好歹。
真当他顾时晏是个什么软柿子，放在市场上任她挑选？！
顾时晏的质问、前台的蔑视，以及刚才听到的窃窃私语，每一个都重逾千斤，压在林清也头顶。
这种已经被定性的情况下，她连气都快喘不过来，攥着包的手心渗出了一层冷汗，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耳边顾时晏的声音冷冰冰的，“要么，只开一间房；要么，你现在就回去。你自己选。”
“顾律师这么生气做什么？”一个声音传过来，从容淡定，“想给律协省钱，那就开一间房好了。不过她不跟你一间，她跟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