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时晏的耐心终于告罄，“林清也，你知不知道我为了今天晚上准备了多久？！白头偕老！你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你还说你之前不是在骗我？！”
“我没有！”
明明她自己也觉得这个逻辑很荒谬，可是现实就是这么发生了。
“顾时晏，我没有找这么荒唐的说法欺骗你的必要！”
林清也那么笃定，乌黑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和他对视，没有半分退缩和躲闪。
里面灼烧的火焰像是要把人烫伤。
顾时晏突然就不确定了。
林清也撒谎是什么样子，顾时晏不是没有见过，往往是话还没出口，脖子连带着耳朵都红了。
可眼前的林清也颈项直直的，露在空气里的一截脖颈莹白如玉。
“你真没有？”顾时晏的声音低了下去。
“没有。”
“……”顾时晏直起身子，也松开了林清也的手腕，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
沈挽意呆不住了，却又不好表现得太过明显，只好干笑，“时晏，这世上真的会有人这么无聊，捐献的时候还要管人家是不是情侣，能不能过一辈子吗？”
顾时晏动作一顿，低垂的眼眸抬起，瞟了沈挽意一眼。
那目光像是能洞悉一切。
沈挽意当即住了嘴。
顾时晏似乎也没察觉出什么，“说不定那人就是个老变态，要不然是年轻的时候被抛弃过，谁还能没点奇怪的癖好。”
“……”
“后天顾家举行记者发布会，宣布我们两个的婚讯，”顾时晏还是冷冷的，话却是对着林清也说的，“你给我记好了时间，那天就算是天塌下来，你也必须出席。否则……”
否则什么，顾时晏没有往下说，林清也也没问。
顾时晏走了，沈挽意却破天荒没有跟着一起离开。
她踱步到林清也面前，一只手指挑起了林清也的下巴。
“你的任务完成得不好，”沈挽意遗憾地摇摇头，“我都帮你到这个程度了，你说你非要跟时晏解释这么一句。”
“魏南风的命，你是想要还是不想要？”
林清也被迫仰起头，却突然明白过来，“所以那个谢涛……是你的人？”
“是不是我的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确能够给魏南风做配型，”沈挽意笑颜如花，没有正面回答林清也的问题，“你今天的表现我不是很满意，魏南风的命我姑且寄存在他自己那里，如果下次你还这么多嘴，让我不高兴了，那可就得让魏南风来给我赎罪了。”
“后天，记者发布会，”沈挽意凑到林清也耳边，“后天也是给魏南风动手术的时候，究竟去哪边，林清也，你自己斟酌斟酌。”
沈挽意说得那么轻巧，好像魏南风的命不过是风中的一棵草，转眼就能折了。
转眼就到了记者发布会的这一天。
林清也是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这么大场面，媒体的车一辆接着一辆，很快将半条路堵得水泄不通。
车走不动了，里面的人就扛着长枪短炮下来，什么都顾不上了，一股脑地往前冲，生怕自己慢了一步抢不到好位置。
“你就是林清也？”
顾夫人穿着一件天青色的旗袍，消瘦的双肩搭了一条羊绒围巾。
顾夫人保养得宜，看上去也就是四十岁的光景，但林清也知道她已经快到了耳顺的年纪。
林清也和她打了个照面，愣了愣，下意识问了一句，“您是……刘云归？”
刘云归，三四十年前娱乐圈的风云人物，现在的影后歌后，在她面前都得甘拜下风，尊称一声前辈。
可就在她风头正劲的时候，她却宣布了退出娱乐圈，真就和她的名字一样，一片流云回归了家庭，从此江湖上只有她的传说，却再也没见她本人出席过什么活动。
往事如烟，这么多年，她的那些恩怨情仇，也好像随着时间的推移烟消云散了。
难怪。
难怪今天来了这么多媒体。
林清也还沉浸在当年的天后是顾时晏生母的震惊中，被顾时晏戳了一下，反应过来又发现自己这样不礼貌，赶紧改口，“对不起……伯母好，我、我是林清也……”
“没事、没事，”刘云归嗔怪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主动上前搭住了林清也的手，“好孩子，前两天顾时晏说你要来后来你没来，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没事就好……”
“对不起伯母，我那天在医院里有点事情，实在是走不开……”
“没事没事，时晏回来都跟我说过了。我们天天在外面，是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的，伯母不怪你，毕竟救人要紧。”
“……嗯，谢谢伯母……”林清也替她把披肩披好，“伯母穿这么少，冷不冷？”
“不冷，不冷，我呀，穿不惯那些皮草，一想到那些高级的东西为了毛色鲜亮活剥动物皮，我就感觉耳朵旁边都是那些动物的哀鸣……”
“我妈她之前在娱乐圈的时候，就是个动物保护主义者，”顾时晏走过来，见两人聊得投缘，也放松下来，“现在她在城郊还有一个流浪动物收容所呢，旁边就是个宠物乐园，经营得红红火火。”
“对了妈，清也也喜欢这些东西，我们还从纪云生那里抱回来了一只猫，就在我那个小家里养着。以后你要是想去城郊，正好带上清也一起，你们俩在一起我也放心一些。”
顾时晏拍了拍林清也的后背，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
林清也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我之前就听说过，伯母是世界救助公益组织的第一个我国国籍的全球大使，很厉害。不过我没有伯母这么大的能力，我就是没课的时候去那些救助站帮着打扫打扫卫生……”
顾夫人笑得更开心了，搭着林清也的手，“我就说你这孩子我看着面善。有了你，我看时晏也变了许多，以前他哪能容忍这些动物闹腾。这好，多做好事，是在给自己积攒福报。再说了，这一套流程也不是你一个学生能支撑起来的，以后你就跟着我，我正愁等我百年之后，我这个收容所交给谁……”
刘云归是真心喜欢这个小丫头。
她当了顾时晏父亲的妻子这么多年，她是母亲、儿媳、女儿。
可已经很久不曾有一个外人，这么直接地看到她这个隐藏在各种身份之下的独立的个体了。
曾几何时她的名字响彻各大领奖台，而现在取而代之的只有“顾夫人”和“顾太太”，至于她本人是谁，似乎已经不重要了，她只是顾家的附庸。
而这个小丫头，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这么将她认了出来。
那眼中闪烁的光芒，让刘云归一下就想起了自己那些荡气回肠的岁月。
“二爷，太太，”有人来报，“发布会马上就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