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时晏说干就干，驱车很快就到了云沧山脚下。
到了发现的确是旅游胜地，不知道今年的文旅局发了什么疯，居然把这个原来鲜少有人问津的小山头开发起来，慕名而来的大学生包裹得严严实实，一人一根登山杖。
“听说山顶的月女娘娘庙可灵验了，情侣来爬山，就能知道对方是不是自己的正缘，能不能最后走到一起。”
这是迷信派的。
“可拉倒吧，就这个山这么高，人一累了就容易暴露本性，遇到那个脾气不好爬到一半开始暴躁的回去当然就分手了，跟月女娘娘庙有什么关系？”
这是唯物主义的。
“唉，你们这些被爱情蒙蔽了双眼的无知人类，看看这满山的体育生，怎么就能被一个人拴住了手脚？！就是可惜现在天太冷了，一个个怎么裹得比我这个女生还严实？”
这是好色派的。
旁边有人搭腔，“不裹严实你还想咋？”
答曰：“那就是我的草原我的马，我想咋耍就咋耍。”
“我这点妇道啊，就全靠穷守着了……”
说这话的人荤素不忌，望着满山羽绒服兴叹现在的小男孩真是身体一个不如一个，看到一身长风衣的顾时晏眼睛里都开始放光。
只不过看到顾时晏旁边还有个林清也，那光芒又熄灭了。
“果然有些男的是不在市场上流通的。”那女生摇摇头，遥望山顶，“唉，还是上山去看我的小甜心吧……”
事情发展到现在，其实顾时晏想跑还来得及。
但偏偏二爷不谙此道，没想到这年头吸引人来旅游靠的不仅是山川秀美。
还得靠美色勾引。
顾二爷瞅见从半山腰开始，路边隔几步就有一个一米八男大穿着各种服装搔首弄姿的时候，脸色就开始不太好看了。
他是带着林清也来拜那个什么月女庙的！
怎么拜个庙跟唐僧求取真经一样，这路上全是艰难险阻？！
那要是照这个说法，能手挽着手回去不被勾引的情侣那确实是情比金坚。
更过分的是一个穿着狐妖装扮，眼线画得快要飞到天上去的十八九岁的小男孩——至少在顾时晏眼里这种年纪都是小孩——慢悠悠地冲林清也伸出自己贴了假指甲当做狐爪的手，幽幽唤了一声——
“姐姐——”
顾时晏差点没被一口冷空气呛死。
更更过分的是！
林清也居然真的抬起手，接过了那只爪子！
那小孩就更得寸进尺，爪子就要往林清也脸上贴！
林清也居然就这样让那只爪子贴到了自己脸上！
甚至！
还慢慢抬眼，和那个小狐妖对视！
那个眼神凉凉的，像是王座上的君王剥下舞姬的纱衣，欣赏着自己眼前的雪肤花貌，漫不经心。
那个小狐妖还真就这么跟林清也对视上了，还在这样的眼神下对林清也越靠越近！
气氛越来越旖旎，大概是林清也的样貌和这个看起来雌雄莫辨的扮演者契合度很高，大家对于男帅女美的养眼画面总是爱起哄的。
反正等顾时晏拿着买好的暖贴回到人群中央的时候，周围已经活跃开了，还有人拿出手机开始拍视频。
这顾时晏能忍？！
他三两步走上前，“啪”一下拍开了林清也和那个小狐妖——没错，现在那人在顾时晏这里的称呼就是“那个小狐妖”——的手。
“你干嘛？”林清也小声拽了拽眼神要杀人的顾时晏衣角，“人家都是被请过来宣传吸引游客的，都是好意，你别这么凶。”
顾时晏：“……”
好好好，现在都不能叫吸引游客了，都叫勾引游客。
顾时晏沉着脸，身上散发出来的怨气能养活三个邪剑仙。
奈何这样的霸总气质，在这样热闹的气氛里不起作用。
不知从谁那里开始起哄，那个小狐妖的爪子竟然伸到了顾时晏面前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个男的也好帅……怎么看着有点眼熟……不管了，你们俩真的好配啊啊啊啊啊！”
“呜呜呜他们俩真的好般配啊！这个帅哥是谁？能不能也让他成为这个景区的NPC？”
“小狐狸真的好美，待会我也要这样和老婆贴贴……”
起哄的越来越多，一个个都带着毛绒的帽子，围巾遮住了半张脸。
以这样一种诡异的原因成为了众人的焦点，顾时晏还没来得及拒绝，狐狸爪子就伸到了顾时晏下巴底下。
看那样子似乎是准备下一秒就挑逗顾时晏。
不得不说顾二爷是有点精神洁癖的，这种轻佻的动作他自己都很少对别人做。
就在顾二爷考虑是为了外来朋友的宾至如归自己配合一下，还是坚守自己的原则甩手就走的时候，即将落在他胸前的手的主人开了口。
“这位弟弟让一下，本狐狸只喜欢调戏漂亮妹妹。”
开口竟然是个成熟的女声。
像是觥筹交错的酒会过了半巡，着旗袍披貂裘的女郎和着半口缭绕的白烟吐出的。
顾时晏愣了一下，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也有看走眼的一天。
倒是围观群众很兴奋，“啊啊啊啊啊我老婆说话了！好好听的声音！”
“这样的小狐狸我能不能抱回家去养？！”
至于这种把顾时晏顾二爷都弄蒙了的时尚，顾二爷后来才知道叫做“cosplay”。
顾二爷表示很潮，就是当下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
两个人脱离了人群，找了个人没有那么多的地方透透气。
顾时晏把买来的暖贴撕开，从后脖颈给她贴好，随口抱怨，“你知道她是个男生女生你就让她摸你的脸……”
“我知道啊。”林清也比他回答得还快。
顾时晏：“……”
知道？
那说明林清也不是他本来以为的“不知道和异性保持距离”了。
顾时晏脑子里的一团乱麻瞬间就不见了，佯装严肃地咳了几声，“那你不早点跟我说……”
“我以为你也知道，”林清也诚恳地解释，“没想到你跟我差五岁，居然有这么长的代沟。”
“……”
林清也这是什么意思？！
嫌他老了？！
大五岁怎么了？！
大五岁知道疼人！
精神上的顾二爷已经找个角落开始画圈圈撕咬东西化身拆家大狗了，表面上的顾二爷还是一派冷若冰霜。
接连遭受打击的顾二爷决定自己找个地方缓缓，“我去那边买点吃的，你找个人少的地方等着我。”
他说完，又不放心，“算了，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吧，山上跑丢了可没有信号。”
嘱咐完，顾二爷匆匆忙忙地往商店那边去了，留给林清也一个挺拔的背影。
想着顾时晏从小到大众星捧月，这可能也是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人“嫌弃”。
林清也没忍住笑出声，赶紧捂住自己的嘴，生怕不给顾二爷留最后一点面子。
“唉，美女，让一下，让我们过一下。”
山下行来的一行人打断了林清也的自娱自乐。
这些人和山上的那些游客一样，蒙着脸，只是蒙得比那些人还要严实，可能是南方来的，怕冷得很。
“哦，好。”林清也跺跺粘在鞋底的雪，扶着旁边的山石让开一点。
“再让一让，我们这有老年人……”
有人提了要求，一左一右搀扶着一个带着藏蓝色毛线帽，拄着八角拐棍的老人，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往上挪。
看着年纪是不小了，行动都有些不便。
这样的人，执着于在这个天气上山？
上山干嘛？拜月女娘娘庙？祈求姻缘？
现在的夕阳红恋情都卷成这样了吗？
林清也冻得生疼的脑瓜子迟钝地想，一只手伸过来，用了十足十的力道拨开她。
“让一下让一下！”
“哎你别推啊！那旁边是悬崖！”
“慢点慢点！我草！”
“啊啊啊啊！！！有人坠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