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嫂子……宸哥哥,他真的那样说我?”
唐芸那楚楚可怜的脸顿时梨花带雨,哪怕强忍得再好,声音也颤抖。
宋南汐才懒得理她,直接去了曾公公边上,一脸从容坦荡,“劳烦公公跑一趟了,我这就随公公去见皇上,清者自清,想来皇上会还臣妾公道。”
面上,宋南汐话说得漂亮,可她心里却没有那么平静。
她除了碧春,再无可用之人,殷太妃突然临时更换了婢女明夏,如今却无缘无故沾上苏才人遇刺这件事,想来,宋南汐已经不知不觉中入了这个局了。
这怕是个大麻烦。
苏才人营帐外。
宋南汐随着曾公公一来,就看到了端坐在营帐外的皇帝,明黄色的龙袍,在通明的宫灯之下照亮,更显威仪,他眉目微凛,面色清寒,不怒自威。
皇帝身后是护卫的御林军,两侧则是皇子,以及文武朝臣场面声势浩大,透着一股压迫感。
这些人,宋南汐不认识,她也不多在意,她的目光,一下子就落在了跪在皇帝面前,战战兢兢的婢女身上。
果然是明夏。
宋南汐直接到了皇帝跟前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皇帝冷眼瞧着她,冷冷发问,“宸王妃,这可是你身边的人?”
“是。”
宋南汐看了一眼明夏,“在来鹿台山前一晚,府里的嬷嬷特意调了这丫鬟到臣妾身边,说是臣妾第一次参加冬猎,不熟礼数,这丫鬟懂规矩,在我旁边指点一二,以免臣妾犯错,这算起来,她跟臣妾已经有一天一夜了。”
“不足两日……”
皇帝呢喃着,他盯着宋南汐没有言语。
“父皇,明夏说了,她曾听宋南汐的吩咐,给苏才人送了桂花糕,指不定是她在桂花糕上动的手脚!”平宁公主上前,娇滴滴地诉罪,语气中多了一丝撒娇。
“臣女参见皇上,臣女可以为嫂子作证,桂花糕的确是嫂子的意思,嫂子虽是毒医,不过臣女相信,嫂子绝对没有要害苏才人的意思。”唐芸跪在皇帝面前,很努力为宋南汐辩解。
毒医!
皇帝听了后,脸色难看了几分,这两个字倒是提醒了他,宋南汐乃是毒医,她既会解毒,那更会下毒……
“宋南汐,你还有什么要说的?”皇帝顿时杀气逼人。
宋南汐依旧淡定从容,“回皇上,其一,臣妾自嫁入宸王府后,因人生地不熟很少出门,跟苏才人并无交集,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我有什么理由害她?”
“其二,府上做主的不是臣妾,明夏不过跟我才不足两日,跟着唐芸妹妹,却足足四五年,试问,我与她无人情,怎么能驱使她为我办事?还是这种谋害皇妃的大事?”
“其三,若真是我让明夏动的手,办完事之后,我又怎么会让她在营帐附近逗留?被人抓住,岂不是自曝其短?
“其四,关于桂花糕……”
宋南汐声音微微顿了顿,她的目光,缓缓落在唐芸的身上。
今日隐隐约约的听到别人提过桂花糕,不止明夏,还有唐芸。
既然唐芸那么爱折腾,那她也不介意将她拖下水。
眼神里多了一抹戏谑,宋南汐继续。
“是唐芸妹妹说,我第一次参加冬猎,都不怎么出营帐,也不曾跟各家夫人小姐相交,实属失礼,是以她让明夏做了桂花糕,送给众人,只当是帮我全了礼节,我并不知道这些桂花糕都送给了谁,我甚至没见过一块,没吃上过一口。”
听着宋南汐的话,唐芸气得差点当场躺棺材。
贱人!
在心里暗骂了无数次,张口时,唐芸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嫂子,我一心为你打算,你怎么这样诬陷我呢,皇上,嫂子她说谎,照她这样说,那为何这么多女眷都吃了都没事,偏偏就苏才人呢?”
“是,桂花糕本公主也吃了,这就是证据,宋南汐,好大的胆子啊,害了人不承认,还栽赃陷害唐芸小姐,简直罪不可赦,父皇,宋南汐这种死鸭子嘴硬的就应该屈打成招,好好教训她一番!”
平宁公主终于逮到弄死宋南汐的机会,她怎么可能错过?
面对平宁公主的呵斥,宋南汐不以为意,“都是没有证据的事,在我这都要查问,在唐芸那就是冤枉,平宁公主,这么多人瞧着呢,你想要指定我是凶手,也该拿出证据来,以免落人口实。”
“你……”
“父皇,宋南汐她欺负我,父皇要为女儿做主啊!”
平宁公主气得跺脚,恨不得替皇上开口把宋南汐拖下去打死。
欺负她?宋南汐也是无语了。
宋南汐不卑不亢道,“皇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但臣妾没有谋害苏才人的动机,更没有动手的条件,这事疑点重重,请皇上明察。”
宋南汐正说着,就见一位太医,从苏才人营帐中匆匆地出来。
许是惊慌的缘故,他脚步不稳,险些栽了。
到了皇帝跟前,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皇上恕罪,苏才人服用了一口桂花糕,中毒太深,微臣回天无力,她……殁了。”
“什么?”
皇帝听着太医的话,猛地起身,高大的身子,不自觉地晃了晃。
“确认是服用了桂花糕,中毒身亡?”
“是。”
闻声,皇帝的目光落在颜夕月身上,他目眦欲裂,“宋南汐,你还有何话说?”
“皇上,臣妾不曾谋害苏才人,臣妾请求自证清白。”
“自证清白?”
“是。”
宋南汐语气坚定,“臣妾想要看看苏才人遗体,做细致查验,以证清白。”
“你放肆。”
皇帝震怒,斥责声也更大了两分,一身龙威,压抑的,压抑得让人窒息。
边上的太医见状,小心翼翼地回头,看向宋南汐。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
“苏才人乃皇上妃嫔,岂是谁想验就能验的?更何况,她确实是因食用了桂花糕,中毒而死,这毒名叫朱砂蛊,含有剧毒,桂花糕上,也确实检查出了朱砂蛊,足以证明苏才人死因了。”
看着这场面,听着这话,宋南汐眸光幽暗。
虽然她是漠北公主,可联姻终究是漠北先示弱,宋南汐这个弟妹,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
瞧着宋南汐不开口,一旁,苏子言堵在心口的那口气,似乎瞬间就散了不少,跟他作对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宋南汐这样,他心里舒坦。
宋南汐也乐得推波助澜,落井下石。
“父皇,谋害皇族乃重罪,更何况,大家都知道,苏才人乃父皇新宠,正是浓情蜜意,相伴相依之时,宋南汐下毒,谋害苏才人,更有可能还有谋害父皇之心,一定要严加审问,不能轻饶。”
皇帝闻声,看了苏子言一眼。
他不说,但不代表他不懂,他这些儿子,一个个安得什么心,他心里有数,苏子言说这一番话,为的是什么,他也心知肚明。
拿他的女人,他的名声做局……他这些儿子,也该管教了。
心中恼怒,却不能说破,皇帝目光落在宋南汐身上,将她当成了宣泄怒意的出口,“来人,把宸王妃带下去,严加审问。”
“是。”
听了皇帝的话,身后御林军快速上前。
宋南汐是有几分身手,可是,那点身手纵然能打倒几个御林军,也于事无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洗不清这罪名,就算一时逃了,也没有意义。
宋南汐没有挣扎,她只是看向皇上,急声开口。
“皇上,臣妾……”
“皇兄如此处置未免过于草率了吧,不妥!”
低沉的声音,带着专属的磁性,冰冷得令人打战,虽然是建议,却透着强硬的命令。
宋南汐心下一惊,她一回头,就瞧见了苏御宸缓缓走过来,所有人闻声全都惶恐地匍匐在地,高声“参见宸王殿下。”
“免礼!”
不知何时,他已经换上了一身黛紫色锦袍,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迷人的色泽,那浓密的眉,高挺的鼻,绝美的唇形,无一不在张扬着高贵与优雅。
宋南汐虽然生气,可见到他,宋南汐还是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莫名的松了口气。
苏御宸怎么来了?是为她而来的吗?宋南汐心底浮起一抹连她自己都没想到的奢望。
宋南汐这么想着,一时竟有些失神。
这功夫,苏御宸已经到了皇帝面前,
“皇兄,事出有因,事皆有证据,就让她去查验尸体,若是她能找到线索,为自己脱罪,那是她的本事如果她不能,那皇上也给了她机会,只能怨她命该如此。”
无疑,苏御宸的话是有分量的,皇帝看过去,没在说话,挥挥手。
“宋南汐,朕就给你这个机会,你可以去查验苏才人尸体。”
宋南汐欠了欠身,片刻都没停,她转身就进了苏才人的营帐。
宋南汐进了营帐,皇上也跟了进去,连带着太医,以及邻近的几位皇子,也到了营帐门口,唯独苏御宸站立在营帐外等待。
宋南汐一进来,就闻到了到了一股香气,那味道很淡,一般人或许察觉不到,但作为毒医,常年与药打交道,宋南汐中西医皆精,她对药物药品的敏锐度,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她闻得出来,是逍遥散!
究竟是谁要下逍遥散呢?又是谁打算与皇帝的女人恩爱缠绵?
觊觎皇帝宠妃,大行秽乱之事……
能落得好?
这手段,倒也说不上多高明,但是够狠够恶心。
宋南汐不动声色,她快速去了苏才人边上,她人躺在榻上,只着了一身单薄的黑纱寝衣,她的口中,的确有一口桂花糕的残渣,连带着地上,还有半块桂花糕,宋南汐取过帕子垫着,把落在地上的那点一口酥捡起来,细细瞧了瞧,心下了然。
东西放在一旁,宋南汐起身拉过冯美人的手,只看了两眼,就没再看了。
她转而伸手去解冯美人的寝衣。
皇帝瞧着,脸色更差了些,“不相干的人,全都退至屏风后。”
听着皇帝的话,连带着太医,也退到了屏风边上,不敢随意窥探,唯有皇帝,坐在距离床榻不远的位置,看着宋南汐检查。
宋南汐验得很细致,但苏才人到底是皇帝新宠的美人,不能包养。
比起现代验尸来,要简单许多。
大约一刻钟多些,宋南汐就结束了,她走到皇上身边,“启禀皇上,臣妾已经检验完毕,可以确认,苏才人并非中毒而死。”
“不是中毒?”皇帝急急询问。
“这不可能,”几乎是宋南汐话音落下的瞬间,太医就已经急匆匆地开了口,“苏才人确实是中了朱砂蛊的毒,你怎么能说她没中毒?这简直荒谬。”
屏风边上,苏子坦言也帮腔。
“皇婶,你该不会是为了给自己脱罪,故意说苏才人不是中毒吧?父皇自来英明睿智,明察秋毫,你可别耍小把戏,不然,下场只会更惨。”
宋南汐闻声,白了苏子言一眼,没搭理他。
“皇上,苏才人的口中,的确有一口桂花糕,的确也的确沾染了朱砂蛊的毒粉,她的口腔之中,也因为沾染了朱砂蛊,而呈黑色中毒之状,但是,苏才人指甲洁净,呈淡粉色,唇色泛白,无黑紫之状,更别说她人刚去,脸上还犯有酡红,这是闻了太多的逍遥散而造成的。”
逍遥散……
光听这名字,皇帝就知这事背后的阴私。
他冷冷的扫了苏子言一眼,连带着屏风一旁的太医,也全都带进去了。
“皇上,朱砂蛊是剧毒,半个时辰内不解毒,则七窍流血,凡中剧毒,面色呈青色,或青黑色,嘴唇呈黑紫,手脚指甲亦有异色,就算苏才人中毒时间短,没有全部表现出来,但也不可能一点症状都没有,在看苏才人的尸体,完全避开了中毒的迹象,这足以证明,苏才人并非中毒而死。”
“那她口中的一口桂花糕,如何解释?”皇帝冷冷发问。
“桂花糕是在苏才人死后,被人强行塞下去,制造中毒的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