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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树远去的影子,景岚思索着。

    刚才的那股视线如果确实来自这棵树,那这种树有传统意义上的眼睛吗?也许是怪树本身的自我意识过强,才能让景岚有所察觉吧。

    不过,怪树也应该在察觉到危险的情况下才会采取这种应激性“逃跑”,刚刚景岚可是什么都没做,只是在挖一旁巨树的根……也是,如果看见旁边一个人被一棵大树挖心,自己也会觉得危险吧。

    看怪树的“身手”,它比之前怪物圈养的怪树要灵活不少,果然还是野生的比家养的机灵。

    再次感知到“视线”,景岚没有轻举妄动,而是闭眼感知。那果然不是眼睛注视的感觉,而是更为微弱的“神”,如果不是敏锐如野兽的景岚大概根本察觉不到。

    待景岚睁开眼,他已经开始怀疑怪树的动机了。如果真想逃命,何必“两步一回头”,这种行为反而更像引诱。

    景岚看着怪树,突然咧嘴一笑。

    森林里,两个影子一前一后在树木间狂奔,而离谱的是为首的居然是一棵树。顶着绿油油的树冠,身手还挺灵巧,坑坑洼洼的泥地和错综交织的根系藤蔓都没能绊倒它,对这个森林好像了如指掌。

    而它的体力也令景岚吃惊,跑这么久还一点不萎靡。景岚提速,它也有一定程度的加速;景岚放慢脚步,它也会减缓速度,好像体力不支了似的。

    景岚眯起眼睛,从09里拿出一卷金属丝和短剑迅速绑在一起,扔回旋镖一样投掷出去。

    刀锋削过怪树的树冠,切掉好几根枝条,钉在前面树干。怪树吓得整棵树一哆嗦,僵在了原地;还没它下一步反应,景岚手上一拉扯,刀又飞速沿着原路收了回来。树冠遭受了双重刺激后,怪树本能地感受到了生命危险,不敢再浪。

    景岚一路上紧跟怪树的同时也在留意着周围环境的变化。

    他被引进的是森林的另一边,与进来时相反的方向。这里的植物开始变得以藤本植物为主,藤条本身就坚韧得足以支撑起整个躯干,而不用依附其他外物,只靠自己相互纠缠而拧成的脊梁。

    反而是那些木本植物,外形上比之前看到的要纤弱很多,有些甚至不及藤蔓的一半粗细;但它们的叶片却大得出奇,大有一副要将那些本就摇摇欲坠的树顶压塌的气势。

    在景岚看来,这里的植物就一句话可以形容:尽跟自己过不去。

    现在,那个被景岚威吓住的怪树也不再动了,悄无声息地在原地扎了根,好像任凭景岚处置的样子。景岚在这里逼停怪树也是有理由的,因为迎面而来泥土气息里混杂着的逐渐浓郁的腐臭气味,可没有比白毛怪物那里好闻多少。

    另一边,篝火旁的简易顶篷下熟睡的艾尔没有任何感觉,但白毛怪物却早就感受到森林里的异动。它远远地伸出白丝打探了一会儿,又收了回来,似乎并不打算插手。在它的记忆里,景岚移动的方向正在离开它的管辖范围,那里是另一片可是它自己都要忌惮几分的“禁区”。

    如此露骨的危险,让景岚的手默默地摸上了09变的镯子。

    “嗖嗖”数声,犹如水蛇在溪涧里穿行,暗绿色的影子朝着景岚的位置就冲了过来。接着又传来一连串的“噗噗”声连响,藤条戳进泥土,先封住了景岚的来路,待景岚抬头时竟发现头顶不知何时已经被拦了个严实。

    藤条们把景岚困在其中,像搭鸟巢那样迅速缠绕,进一步缩小景岚的活动范围,短时间里就算是景岚也没法轻易挣脱。

    这种攻击方式,景岚看着很眼熟。不过白毛怪物的攻击速度虽然很快,漏洞却也明显,并且难以掩藏自己的杀气。

    这些藤条是实打实的植物,景岚虽然不知道它们是如何被控制的,但其攻击的精准和老练都着实厉害,且能做到真正的和环境融为一体,仿佛就是专门为狩猎而生。

    在景岚视野中的最后一点光源被堵住,森林恢复了平静。一只由藤条缠成的绿色巨蛋立在那里,好像一开始就是森林的一部分。

    然而,平静只是暂时的。

    藤条上,一片叶子动了。接着,更多的叶片开始无风自动。仔细观察后,能发现其实并非是叶子在动,而是藤条自己在扭动——它们在把叶片稀疏的那一面朝向外面。与此同时,叶片根部本应该长叶芽的地方,有什么东西正在闪着寒光。

    “哧。”

    只一瞬间的爆发,所有的叶芽都伸出了一根短有二十厘米,长可达半米以上的金属质感的尖刺。整个蛋变得像一只皮毛内翻的刺猬,数根尖刺深入内部,从纠缠着的藤蔓缝隙里直入,利刺纷纷杀进自己的骨肉,看了让人肉痛。

    不论景岚正处于怎样的险境,怪物的营地那里和平依旧。虽然无事可做,白毛怪物也没有想去凑热闹。在进化的漫长岁月里,它学会了“思考”和“回忆”。

    那时它还只是个小不点,被人类装在车厢的竹篓里,和成堆的同类一起被送去一个被称为“特维斯”的地方“贩卖”。

    至于原因,可能是因为它们是通人性的“神选”种族之一。

    它们可以记忆并理解其他生物的发音方式——语言,虽然可能不解其意,却可以感知其中的情感。再加上体型小巧、性格温和的特点,作为商品宠物风靡一时。

    只是它们繁殖能力不高,生存条件也较一般宠物更加苛刻,饲养成本十分昂贵。据说,当时载它的那一车里所装的,价值能抵上一座小小的城堡。

    随着车厢的摇摆,它在小笼子里翻滚,撞的七荤八素。它是那一批中体型最小的,只有拳头一半大。经历了几天的颠簸,它的白毛结成一个个线团,铺在笼子里的草料也蔫耷耷的。

    “强盗!”突然有人这么喊了一声。

    然后,一车的人都冲了下去。短暂而嘈杂的谈话声之后,车外传来金属碰撞声和喊叫。它和其他的兄弟姐妹们无措的待在那里,感受着从外面传来的情绪和气息。

    “痛苦”、“恐惧”、“疯狂”、“贪婪”。

    最后一声惨叫让这场拼杀落下帷幕。

    “损失这么多弟兄……这车里的东西一定不能让我失望啊!”

    “放心,我早打探清楚了,绝对有货!”

    “哎我说,你这刀真不错啊。”

    “哈哈,是不错,上次那帮穷鬼孝敬老子的。呸,啥都没有还跟狗似的咬老子那么久,看我这疤,就那孙子用这刀给拉的。”

    交谈声由远及近,最后车帘被掀开,血的臭味涌进狭小的空间。

    “好家伙……这么多!”

    “哈哈哈发了,发了!喂你,进去再翻翻有没有别的好货,还有这帮宝贝吃的草也给搬出来!”

    它所在的那个笼子在竹篓的最上层,似乎是为了照顾个头最小的它,每次那个喂食的女人都会给它加餐。现在,一个浑身腥臭的男人把它的小笼子提了起来,用沾满污渍的手指逗弄它,看着它瑟缩的样子笑的很开心。而那个喂食的女人,躺在男人的脚边一动不动了。

    “死”了。

    它感觉不到伤心,因为在场没有一个人把这种情绪传给它,但那些喜悦它也不想去接受,只是用豆子一样的黑亮眼睛尝试去观察、理解这个状况。

    虽然无论外界如何变化,它能做的也只有吃饱肚子,让自己活下去。

    “喂……喂!那边,怎么回事!”

    “沙兽……是沙兽!这些该死的尸体把它们吸引过来了!”

    “别傻了,拿上东西快走!”

    又是一阵慌乱,它感觉到自己被扔进竹篓,然后收到剧烈的撞击又被甩飞了出去,本就不牢的笼门就这样被摔在沙地上的震动震开了。

    它从笼子里滚出来,沙漠里的风很大,它跟着那些沙子一起被吹得远去。

    随着风传来的,是惨叫,血腥味,还有“痛苦”和“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