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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芸芸众生(一)

    一姐乐了,众姐妹也乐了。当初因《艾家爱家》,京城新搬来姓艾的一家人被旁人打趣,是无伤大雅之举。艾家人皮笑肉不笑,那些人的话他们并不理会,安心过自己的日子,也因厉害姐声明“如有雷同,无需较真”,“如有雷同,实属荣幸”,他们无理由找碴,再说并无贬低任何艾家人,他们只好睁只眼闭只眼。没想到,大家渐渐活成了戏台上的样子,长辈和晚辈可以因争论问题针锋相对,女儿家不再扭捏,规矩坏了不少,家庭氛围好了很多。家主为表示感谢,让人送来六条鱼,给一姐补身体。补,大家都喝鱼汤补脑子。

    店内的兄弟姐妹,人人有活干,就连“大师兄”都成为门童,在屋内的门口处站一会儿,摆出一姐姐教的pose。他是欢喜的,有一姐姐喜欢,蓝天哥哥喜欢,另外四位哥哥也喜欢,别人喜不喜欢有什么关系。华姐也不闲着,自己虽然不会写不会画,女红还是拿得出手,身上穿的羽绒服就是自己做的。自己有,店子里其他人也必须有,这是一姐说的一视同仁。重要材料不易得,一姐让六名顺眼乞丐,专门寻找鹅绒鸭绒,两天时间,跑腿小弟一无所获,因为官府已派人收了家禽羽毛,姐们气愤;官府小哥拿着一包袱过来,里面全是鹅绒鸭绒,她们欢喜。官府不白给,是有条件的:姐要教会“翁归”的四位巧手做年轻人喜欢的球。(姐们做的两个球,一个在安希皇宫,一个在晟国鹰王处。)国子监的那帮臭小子精力过剩,有时会起冲突。朝中有些文官看起来精神不太好,他们要多运动。用不着自个儿出血,怎样都好,姐儿自然应允。

    来者四人都是三十岁左右的妇人,一姐观察过,她们人品不差,没想到仲雨萱也在其中。材料她们都带着,一姐边做示范边解释,心灵手巧的大姐很快明白,做出的成品不错。

    后来,只要收到鸭绒和鹅绒,一姐便派人到“翁归”直接取走。官差事多人忙,麻烦他们多不好意思。另一层意思是这些绒毛珍贵量又少,想要就得下手快。果不其然,有一精明商贾察觉到隐约的商机,专门囤积羽毛,一时间又不知道怎么处理,时间久了屋里一股子味儿,其夫人忍受不了,天天吵,使得他头昏脑胀。一气之下,命人全扔了,没想到有人惦记着,东西丢出去,那六名乞丐立马拿走,一股脑儿跑远。

    一下人当笑话汇报,被主子赏了耳光。受气下人憋屈,是守门小厮说的,他为何要挨打?冤枉死了。“啪”、“啪”俩耳光,守门小厮心里哭泣“为什么挨打的总是我”。那商贾气呼呼,回头训斥夫人,这女人老实了,承认自己头发长见识短。自己没见识不假,夫君呢?她问“那些毛有何用”?家主顾左右而言他,“不可理喻”便是回答,然后拂袖而去。夫人微微笑着,算了吧,命里有时终须有。六名乞丐把东西交给一姐,每人得了二两,他们高兴得合不拢嘴。以前只是靠别人的施舍,没想到有一日自己还能挣到钱。姐真好!

    胡仁和母亲来到京城,暂时在老爷子的府上歇息。若是事情谈妥,过些日子就可以租小院儿住着。

    当他用头巾遮住脸走在街头时,有些人侧目,他很不自在。侍卫将一只胳膊搭在他肩上,挥动一只手跟他们打招呼,那些姑娘和妇人反而不好意思了,快步向前走。侍卫轻声说道:“装作不在意,或者视若无睹,别人见怪不怪。”

    胡仁走到一地儿停住脚步,怎么也不肯进。此处他知道,以前是青楼,现在改名为“厉害姐”。他答应过母亲不踏入污秽之地,人穷志短不假,士可杀不可辱,他生气地瞪着对方。

    “别这样深情款款,小爷喜欢女人。你信不信,老爷子来过,邢大人来过,还有那位也来过,是不是需要我再说说旁人?”帅侍卫小声说着,还用食指指一指天。

    “当真?”胡仁不想说“哄鬼呢”,这是什么地方大家都知道,位高权重者是怎么了?

    帅哥笑道:“比真金还真。”

    帅哥笑着带领胡仁走了进去,还随手摸了摸了“大师兄”的小脑袋。发型不可乱,孩子推开他的手,又整了整自己的头发。

    至于为何是“大师兄”,二位厉害姑娘都是笑而不答,只是说“大师兄”是一称呼而已,没有其他含义。

    胡仁有些相信自己所见之人并非一般人,他有一点期待。

    一姐看到他俩,微微一点头,说道:“你们来了,跟我来。”

    她领着他们来到办公室,请客人坐下,说道:“你好,我是一姐,这里的负责人,老板是华姐。在这里,客人可以把头巾摘下来。”

    “我是胡仁,听说姑娘不凡。”他说着,缓缓取下头巾,露出一张满是疤痕,狰狞的脸。

    一姐看了看,问道:“并非不凡,只是与别人想的有点不同。你这是天灾,还是人祸?”

    姑娘竟然真的不怕,胡仁问道:“姑娘为什么是想到‘人祸’?”

    “我需要优秀的画师,包括品行。老爷子推荐你,说明你出色。你出色,有人羡慕嫉妒恨,想让你生不如死。只是毁你容貌,或许那人目的是让你有眼不敢看自己,有手不敢再作画。”

    “姑娘,你……”

    他心的又疼了,头脑和身体却感觉轻松。出事之后,他明白自己挡了小人的道儿。

    “我用不用你的画还难说,无论在哪儿都是凭本事吃饭。”

    一姐拿出一幅小姐妹画的春宫图,侍卫吓一跳,自己红着脸出去。

    她若无其事地说:“若只是春宫画没有错,我想要的是能表现夫妻间情爱的画。”

    胡仁眼睛不知瞧哪儿才好,见姑娘神情自若,心生佩服。其实姐儿也有点不自在,不能怯场呀,借口倒茶溜了。他笑了笑,姑娘还是脸皮薄。话说回来,若是她的脸皮太厚,屋里不会有那个孩子,不会有毁容女子,不会有那个人高马大的姑娘,有可能加上一个他。

    一会儿,一姐端着茶盘,两杯茶分别是帅哥和胡仁的。胡仁喝了两口,又瞧着桌子上画,时而微闭双眼,似乎在思考,时而望着外面,不知在想什么。

    姐儿问道:“胡仁娶过妻吗?”

    “娶过,后来和离了。”

    “你爱她,或者爱过她吗?”

    “此生,我只有她。”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放手,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姑娘也有烦恼?”

    “我是人,世人皆有烦恼。”

    “胡仁愿为姑娘尽绵薄之力。”

    “能画出来?”

    “胡仁愿意一试。”

    “好,这是我首次尝试,至于报酬多少以后再谈,或许不是很多,日常开销应该没问题。”

    “多谢姑娘!”

    “不用客气,我们有可能是合作关系。”

    一姐送帅哥和胡仁下楼之后,听到后院有婴儿的哭声,知道那对受苦的姐弟来了。

    姐不忘豆豆娘的一饭之恩,有时帮助没娘的俩孩子。豆豆爹给儿子取名黑米,希望孩子任何时候能有饭吃。豆豆娘死后的一个月内,他勉强算是父亲,豆豆还是有一餐或两餐吃的,虽然吃不饱,至少小女孩有家,还能照顾弟弟。后来,他与一位带着女儿的寡妇勾搭上,鳏夫的魂飞了,隔三差五不在家。那寡妇有时也带着女儿过来住几天。自称“姐姐”的坏女孩差点捂死小米,豆豆怕了,不敢把弟弟放在一边。“姐姐”有时还打她,做爹的视而不见,“姐姐”更加有恃无恐。只因那寡妇有点小钱,寡妇图老黑还算老实,二人一拍即合。有时豆豆被打疼了,唯一想找的,唯一能找的只有一姐。

    “姐姐”得知黑豆豆认识厉害一姐,她好羡慕。一姐的事她也听到一些,若是能入一姐的眼,自己可以天天吃肉,穿好看的衣裳。小姑娘心里打着小算盘,悄悄跟着豆豆到了“厉害姐”的后院,怎么一回事?那个死丫头在干活呢,洗一盆子的衣裳。水桶太重,受苦丫头跌跌撞撞,一不小心,一桶水洒了,一凶神恶煞的男子突然出现,手里的棍子就上她身了。这还了得,搞不好会死人的,“姐姐”被吓跑,没了想搭上一姐的心思。豆豆回到家后,因“受伤”不能做事,也意味着没有饭吃。她心里笑着,哥哥姐姐都好,自己挨打是假,伤痕也是假。哥哥带来的吃食是馒头,已经很好了。若是包子,别人能闻出味儿。自己好,弟弟才能好,所以有时要装样子。乖巧的小米只能喝米汤,在姐姐那儿,有时可以吃蛋黄,豆豆将这莫大的恩情记在心里。

    前些时间,姐姐和哥哥去了好远的地方,别人没时间管豆豆姐弟,也不会照顾哇哇大哭的婴儿。豆豆在家里有时示弱,有时讨爹爹欢心,姐姐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哄爹爹,哄别人,自己和弟弟的才能活下去。

    姐姐和哥哥回来了,豆豆好开心。可怜丫头忘了她高兴,有人就不高兴,于是她挨了打。“姐姐”说她偷钱,她不承认,“姐姐”哭个不停。无论豆豆是否偷钱,做爹的心里只有心肝儿,哪管赔钱货和拖油瓶,“啪”、“啪”俩耳光,豆豆的脸又红又肿,小黑米吓得哇哇大哭,多余的姐弟俩被赶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