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扬。
姜九睁眼后，下意识地寻找少年的身影，可是殿内没有……
她心口一颤，慌乱地出去寻找。
她昨晚哭的肝肠寸断，宛若丧夫，他还是走了？！
负心薄情汉，最是少年郎！
姜九咬牙切齿地想，若是让她抓到他，她必定……
冷冽的玉兰香气从鼻尖拂过。
姜九抬头。
微风吹响檐上青锈佛铃，少年端坐在屋顶，月牙色的发带轻轻浮动，浸润在淡金色的晨曦中。
他盘膝而坐，手指捏诀，周身灵气浮动，晕染出一圈圈浅金色的光晕。
她必定……
少年似有所感，朝姜九望来。
他的眸子被白绸蒙住，只能朦朦胧胧看到浓密修长的睫羽。
可是，姜九不知为何，心脏却被那淡淡一瞥打中。
少年足尖轻点，落在姜九的面前，递给她一枚小巧的圆形水墨玉。
玉上，正面刻着繁复古朴的小字，反面是阳文八卦纹饰，灵气萦绕，触手生温。
“山鬼花钱，会保你一世无虞。”
姜九接过。
山鬼花钱，是昆仑派辟邪灵器。
姜九看过银制和金制的，玉的是第一次看。
它通体雪白，除了一处染上了一抹朱红，那抹朱红宛若梅花，印刻在玉扣上，浑然天成。
她的手指抚上的外圈，却摸出了一行小字的纹路——“福生无量天尊。”
这是道家祝语，祝福那人，可以得到天尊无穷的护佑和福报。
姜九的心嘭嘭鼓动，仿若要在胸腔内炸开。
沈清尘耳尖微红，手指挪到宽大的衣袖中。
“走吧，我送你回家。”
少年墨发清扬，发带缠眷，惊起一地晨曦。
少女将山鬼花钱紧紧的握入掌心，追上少年的步子。
柳色朦胧，一高一矮的身影，将那角红瓦黄墙抛在了浓浓绿云中。
“拂衣哥哥——”
少女磕磕巴巴的声音浸润在草色烟雨里。
“福……福生无……量天尊是什么意思呀？”
“无意，只是刻上，好看些罢了。”
***
桂花村
细雨绵绵，不过两日，院内的豆苗已经长出了翠绿的叶子，一番欣欣向荣的景象，与后方坍塌的房屋形成对比。
少年撑着一把油纸伞，下意识朝小姑娘那一头倾斜。
少女垂着脑袋，眼底划过一抹了然。
她将轻白剑和房梁绑在一起，下了禁制。
轻白剑突破禁制，房梁松动，房屋必定坍塌。
“拂衣哥哥，我已经到家了。”
“你……可以走了。”
沈清尘手指微蜷。
少女微弱却又执着，紧紧地揪着他的衣袖。
“拂衣哥哥，小九舍不得你。”
姜九扑入他的怀中。
油纸伞一晃，伞面上的水珠，溅起一朵朵琉璃花，滴落在潮湿的泥土里。
泪水在少年的衣襟上，留下一块块深渍。
还未等少年做出反应，姜九松开了紧攥衣袖的手。
她退后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拂衣哥哥，我们有缘再见。”
“小九会一直想你的。”
沈清尘脚下仿佛生了根，无法挪动。
他一走了之，小姑娘怎么办？难道要和那个关旭，出去住客栈吗？
沈清尘薄唇微启：“修好屋子，我再行离去。”
方才还垂头丧气的少女，声音染上了几分亮色。
“那小九和拂衣哥哥一起。”
院子里，两人坐在桂树下，少女踮起脚，给少年撑伞。
少年清理废墟的动作十分熟练。
姜九有些吃惊。
“小九——”
妇人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秋娘穿着一身蓑衣，拉了一板车的青砖。
姜九连忙上前，帮着将板车拖入院中。
“这一个多月阴雨不断，地基松动，你那小土屋便塌了。”
“幸好当时你去镇里了，若呆在这个屋子里，指不定会出什么祸事。”
“这些青砖是秋娘这几年给你蓄的，只搬了一些过来，待会秋娘把剩下的给你运过来。”
秋娘将板车上的青砖卸在院中。
“秋姨，关叔呢？”
“你关叔送小旭上鹿门山了。”
姜九疑惑：“阿旭哥哥之前不是在茅山，学抓鬼么？怎么又要去鹿门山了？”
“这年头哪有鬼给他抓？”
秋姨无奈：“如今茅山抓鬼这个行当太冷门了，出来后维持生计都是问题。”
沈清尘问道：“鹿门山？”
秋姨点点头：“鹿门派，建基于鹿门山，是最近兴盛的门派，据说那鹿掌门是昆仑派的弟子，修的是正经道法。”
“若小旭修出头了，出来后也能在官府里谋个一官半职。”
昆仑派？
姜九下意识地往沈清尘看去。
沈清尘垂眸，继续处理潮木旧土。
秋娘眉飞色舞：“昆仑派的弟子身份尊贵，出来之后就能去皇宫里面当国师。”
“可是鹿掌门放着国师不当，立志传道授业，造福百姓，真是令人敬佩。”
姜九点点头，心中不知为何起了逗弄少年的心思。
“我听说昆仑派的圣子，清冷出尘，堪比冷月清辉。”
“有一诗赞曰：云海尘清渡冷月，寒潭鹤影在昆仑，说的就是那昆仑圣子可与冷玉争清辉，可与寒鹤比孤洁。”
沈清尘耳尖泛起一层淡淡的薄红。
秋娘嗤了一声：“再好看，他也就只是两个眼睛一个嘴。”
“九丫头，这年头，追星要谨慎。”
“我听过那昆仑圣子已经有千岁了，而且和门派中的一个女弟子纠缠不清。”
姜九凑上前去，双眼发亮，被勾起了兴趣。
这等风韵暧昧之事，她竟然没有挖出来。
“秋姨，这瓜保熟吗？”
秋娘放低了声音：“千真万确，那是关旭那兔崽子说的。”
“他的师父和昆仑有些旧渊源。”
“他本来想要替你去要份签名，不曾想挖出这些陈年旧瓜来。”
姜九痛心疾首。
“我塌房了，那昆仑圣子竟然是个表里不一的人物！”
院脚，轻白剑铮铮作响。
沈清尘淡淡开口：“他不是，昆仑派没有女弟子。”
“拂衣哥哥，你怎么知道？”
沈清尘一顿，道：“我有一个朋友在昆仑派。”
“昆仑圣子品行端一，你可以放心……喜欢他。”
“秋娘！”大汉一身粗布上布满了深色血渍，脸上也都是血，脚步蹒跚地跑了过来。
秋娘神色焦急地迎上前去，“关哥，怎么回事？！”
健硕的大汉，手脚瘫软的躺在了地上，进气少，出气多。
沈清尘双指并起，点上关阳身上的几个穴位。
关阳的呼吸渐渐平稳了许多，“小……旭被抓走了！”
秋娘脸色一白，险些要昏了过去。
关阳朝沈清尘磕下几个响头：“小公子，你气质出尘，身怀佩剑，一看就是修仙之人。求求你，救救小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