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四日，刘茂如同往日一般，天还没亮就翻身而起，昨晚一夜的风雨让整片草原都覆盖上了层层凉意。
漠北草原上，北风呼啸而来，带来寒冷的同时，也在其中夹杂着隐约的马粪气息。
刘茂知道，鲜卑人就在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紧紧地盯着自己等人。
哪怕刘茂身体素质强健无比，依旧在这种天气下感到了寒冷。
他抬眼看了看身边很多席地而睡的将士，心中升起了忧虑。
被安排值夜的曹变蛟匆匆跑入中军，见到刘茂就冲了过来，满脸都是急切之色。
“不好了，师尊，中军和匈奴兵全都不见了。”
“什么？”
刘茂还残留的一点点睡意突然消失不见，冷汗瞬间就从他额头冒了出来。
他一把拉着曹变蛟厉声问道：
“变蛟，你在说什么胡话，中军和匈奴兵一万多人，怎么可能突然就不见了。昨夜不是还有刁斗声传了过来吗。”
刘穆之、李存孝等人听见刘茂的高声问话，全都不由自主地围了过来。
苏定方倒是机灵，一声不吭地就朝着中军方向跑了过去。
曹变蛟急得都带上了哭腔，“师尊，你快去看看吧，两个大营全都空了，那刁斗是挂着一头羊在那儿敲呢。”
刘茂脸色铁青，带着曹变蛟等人就朝中军大营的方向走去。
才走到没一半的路程，苏定方拍马赶了回来，他往日里处变不惊的脸上也难得地带上了惊慌之色。
“师尊，变蛟说的没错，中军大营和匈奴大营真的都空了，只剩下民夫们还在。”
刘茂顿时暴跳如雷，他一把将握在手里的环首刀拔了出来，指着中军的方向大骂：
“臧旻，我草你先人，你个贪生怕死的鼠辈。”
这一下子，刘茂等人哪里还不明白臧旻的打算，这是要把罪兵营和民夫们当做垫背的，就为了掩护他们逃走啊。
枉我还将你视作好汉，刘茂感觉到了深深地背叛。
但是更多的是悲哀和愤怒，我本就打算拼死报了你臧旻之恩，却没想到你竟然弃军而走。
刘穆之、刘黑闼等人纷纷跟着破口大骂，这么大的动静，顿时将大营中不少人都给吸引了过来，纷纷打听发生了什么事情。
苏定方见机得快，赶忙冲上前去将刘茂拉住。
“师尊，当务之急是赶快整顿兵马，另外快派人去将民夫大营接手过来。”
刘茂瞬间醒悟，苏定方说的对，臧旻等人既然连夜遁走，那必然是做了充足的准备的，现在只能靠自己了。
更何况民夫大营里还有最为重要的粮草。
“快，刘穆之、曹变蛟、王忠嗣，你们几个快去将营中兵马集结起来，务必不能让大家乱了。其他人随我前去民夫大营。”
刘茂此前的多番布置此刻终于发挥了作用，天师道早已将触角延伸到了罪兵营的每一个角落。
随着刘茂的命令下达，刘穆之、曹变蛟等人纷纷返回各曲指挥人马集结。
民夫大营依旧处在最中间的位置，原本刘茂还以为这是为了保护粮草，现在在他看来，臧旻这是早就有了打算，正好靠着民夫大营隔绝罪兵营的查探。
骑在马背上的刘茂咬紧了牙关，满脸都是愤怒之色。
臧旻，没想到这个豪气满怀的大汉将军竟然也能干出这种抛弃袍泽的事情。
他们一定是趁着昨夜刮起大风的机会，才能躲过罪兵和鲜卑人的探察。
刘茂一边用力夹了一下马肚子，一边将反手抽了自己一个耳光。
大意了，自己明知道汉军颓势已现，竟然没有提防臧旻使出这招金蝉脱壳。
此时天还没亮，民夫大营似乎还没有发现中军和匈奴兵已经消失不见的事情，纵然有些人发现了营地中负责看管的汉军们不在，也没人朝着这方面去想。
因此等刘茂带着几百人冲入民夫大营时，这里还是一片宁静祥和的模样。
刘茂松了口气，赶忙拉住缰绳在大营正中间高声大喊：
“严牛在哪里，速速出来见我。”
这声音立刻将大半个民夫大营给吵醒了，喧哗声不断响起，严牛慌慌张张地从一个角落跑了过来。
“司马，什么事唤我。”
刘茂没有和他废话，径直当着众人的面吩咐道：
“汉军和匈奴兵已经跑了，你速去将人马集结起来，另外赶快去查看粮草是否还在？”
“什么？”
严牛如遭雷击，当即就愣在了当场。
直到刘茂再次朝他大吼几句，他才反应过来，踉跄着就去召集人手。
不一会儿的功夫，四处的消息就汇集到了刘茂这里。
“司马，左队的粮草只剩两千石，右队也只剩两千石，后队还有五千石......”
一个个消息不断传来，让刘茂本就焦躁的情绪变得更加暴怒。
臧旻这厮好手段，竟然提前就支走了大量粮草，昨晚他又遣人分批领走了不少粮草。
因为由汉军军侯们直接经手办理，这个消息竟然瞒过了严牛等人。
原本大营中还剩八万石粮草，现在却只剩下了一万石左右。
刘茂等人这么大的动静早就让民夫们变得警惕起来，发现大营中的粮草已经空了，整个大营中一万余名民夫全都沸腾了。
“什么情况，怎么没粮了。”
“快去禀报将军啊。”
“是哪个狗贼偷了粮草！”
巨大的哄闹声直接穿透民夫大营的上空，让刘茂脑袋更加头疼了。
不少民夫更是想趁着混乱就逃跑，好在刘黑闼等人早已将几处入口给堵住。
但是依旧有很多躁动的民夫蠢蠢欲动，要么在营地里四处奔走，要么就是四下翻找任何可以吃的东西。
一直等到刘穆之带着两千罪兵进入民夫大营，整个民夫大营的情形才算完全控制住。
刘茂翻身跳上一辆武刚车，看向了大营中一万多人黑压压的人头。
“兄弟们，我是罪兵营司马刘茂，也就是你们常说的辽东飞熊，大家请听我一言。”
在罪兵们的大声呵斥下，本来哄闹无比的民夫们渐渐安静了，全都抬头看向了那个威名赫赫的男人。
看着这一万多民夫迷茫的眼神，想到他们的命运就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刘茂悄悄按下心头的思绪。
握住腰间的环首刀，刘茂一只脚踩上了武刚车上突出来的木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