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车站边的商店里，暮老的店主正带着小白进店休息。
“你先坐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去给你倒点氧化剂恢复点体力。”老人招呼着小白进店坐下，自己则来到柜台后面，为小白安排些话前吃食。
“麻烦了。”小白坐了下来，并一如既往的向店家礼貌客气。
“不麻烦，虽然现在上层的人基本能走的都走了，周围感觉也冷清了不少，但至少这样店里的也活少了，比之前也算轻松多了，不过，像我这样剩下来走不了太远的老家伙，有个几十年的店铺守护又有几个…”老人说话之余，也带点暗自神伤。估计是联想到了其它暮暮垂老而又生活困苦之人，不免心中一阵唏嘘。
“老先生，你们这里都是怎么生存的？我这一路走来，也就发现了您一家补给站。”小白的话有些旁敲侧击，但也是他既想掩盖自己刚入世界懵懂，又迫切想向人求知的矛盾心理下，不得以的选择。
小白这样做，虽然保了面子，但这无疑也增大了问话背后的思考量。
“哈哈哈，小伙子，从下面上来的吧，不瞒你说，我年轻的时候也是个一腔热血的冒险家，来往于上下十几层，见过冰天雪地毫无生气的地上围城，也见过温暖躁动的繁华地下都市，我至今都忘不了第一次通缆车下井时的那模样，人山人海的，周围十里八乡的居民们即使来往再稀少，也要来看一眼缆车下放，进入温暖的底层区域。”
“你知道吗，我年轻的时候，越是往上走，人口就越稀疏，可以说，除了部分矿场在上层区域有人生活外，一至十层左右基本无人生活的，但我仍是去走访了很多遗址，发现越下层的区域遗址越新，当时我还对此挺开心的，毕竟发现了一些未闻的信息，虽然之后在下层区学习时才知道早已有人总结分析过了。”
“不过，虽然当时挺扫兴的，但在公用信息处那里，我还以为遇到了我心目中的她…哈哈哈，哎呦，年轻人不好意思啊，人老了，专注力下降了不少，你刚才问我什么来着，一下子给我想岔了。”
这老者与人一谈起话，看上去滔滔不绝，乐此不疲。但放纵发泄总归有个限度，冷静安定后，老人也还没有忘记，那引得自己抛出话题的开端。
“没事没事，老先生你讲的挺有趣的，说起来，您的爱人没跟你一起看店？”
小白没有重复问问题，一是避开对方还记得但不想说的尴尬，二是先肯定认同对方后，进一步深入两人间的关系，以此展开新谈话。
“哎…你是听到我谈起到她了是吧，年轻人，我不想打破你的幻想，但现实是这样的，我和她毕竟不是一个层次的人，虽然在我停留于二十一层的时间里，和她经历了一段难忘的回忆，但限于工作和身份，我终与她末路殊途，即使偶尔回来，也只不过远远望上一眼…唉，那么多年了，我竟然还是忘不了她，明明她已经…算了”
看上去老人家年轻时也是有过一段时间的风流倜傥，但现实与岁月的重压下，自由和爱情实难两全相顾。
“那您年轻时是做什么工作的？”
小白本就是要借此机会了解地方风俗，这几番对话下来，新信息倒收集了不少，但却一直未深入直击现急迫之事。这下借坡下驴，兜兜转转，终于还是来到了，有小白想知道信息的关键性问答环节。
“我吗？哈，倒不足挂齿，曾有个冒险家的名号，但在外为自由游荡飘零了几年，最终还是迫于生计，干起了实地记者，做了些为中下层地区转述些新信息的活，也顺便帮助其它人产出些有趣的想法来为他们生计买单，你们底层人应该也是知道的，无非是些低入高出的不入眼的小手段，虽然实际上也挣不了几个钱，但总归是在退休前，盘了个店铺，就此安定了下来。”老人虽自嘲道，但履历却异常的丰富。
“店家可曾想过接来心上人一同打理店铺？”
小白大致也了解到了这个世界存在的部分交易手段，所以，为了接下的交换，小白打算再进一步发展与老者的关系。
“你这就说笑了，人家毕竟住下层，为什么要忍着困苦上来与我受罪，况且十几年过去了，我也不确定她是否还记得我。”
老人家苦笑道，心中也颇有些无奈，
“您就没再下去看看？或许人家也在等你？”
小白习惯性的来了一句，虽然有点多管闲事，但心里还是希望老人能圆梦。
“有，只记开业后不久，朋友也有唤我去下层逛逛，但下去后，抽时间远远望去加打听，才知道她早正接受了门当户对，我后才不便打扰其生活，这期间，我也曾遇过、爱过、结束过几段不长的感情，但岁月静好下，我一人独守空房，终究忘不了…”
“不过现在好多了，虽然偶尔也会回忆起我年轻时来到过的上层地界，一人坐在废墟上望着上方那未知的层板，即使漆黑一片，但面对自己的未来也要保持坦然。”
“过去即使有些许遗憾，但比起接下来的生活，已是珍惜万分…”
情绪涨落，思维滚动。
断续的话语中尽是些对自己不完美过去的谅解，但心里又何不曾几次幻想过旧镜重圆。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这不长的僵局总归是暂时的。
“老人家你常住于此，有听说过关于守卫车站的许哥的事情吗？”
小白换一个话题讲，即使打开局面，也是为收集信息。
“许哥？哦，你说那个家伙啊，我见人见的不多呀，你要听我也只能给个偏主观的评论，怎么说呢？是一个很普通的家伙，人应该不坏，但也应该算不上什么好人，毕竟我也没听说他的什么优秀事迹，而且嘛正值青年，他作为一个后来者，我觉得还少了点冒险精神。”
作为“前冒险家”的老人主观评价起他人，果然还少不了与自己年轻时的对比。
“不过说起来，我最后一面见到他时，那还是一两个月前，我在店里守着，突然听到有人急匆匆的冲了进来，当时我还不清楚是他，只是我问他怎么了，他说自己今天心里充满了躁动，现在非要借这股劲向自己心爱的女人告白，然后留了点故事换了些为数不多的补给，就很快离开了我的店，之后，他倒是没有再来光顾，但却有队来自下层的士兵向我盘问他的下落，我这才知道原来是他。”
“真的是奇怪，要是仅为了逃避下层召回，那也不至于直接开逃吧，而且，要逃的话，该带的东西也没带齐啊，早点跟我说，我再送点给他我年轻时的装备再去外闯荡多好，这出逃准备也不充分啊…唉，刚刚听你谈到了他，他现在是去了哪个地方了？”
老人回忆过去之余，也向小白抛来了问题。
“听进站的乘客说，好像是还在车站干活为旅客服务。”小白一五一十道。
“嗯？这么快就被抓回来了？那真的太倒霉了，要是按我的设想去准备，换我来一定要给他躲个一年半载，不然像我这样老了之后，肯定会骂其不争气，你是不知道，这人啊，在店里一坐坐个冷板凳，坐完最后的十几年，更别说我这年纪又坏了眼睛，这有趣的时间要是不够长，用脑子想些事来过时间，都会嫌素材不够多。”
这老人家不光看起来和善，连思想行动上也是如此。虽已行将就木，但对待人生仍保有年轻的态度。
“他竟然是这样的一个人吗…那么差不多能猜到了，谢谢你老先生，我看您挺喜欢趣事的，这样吧，我也跟你讲点我听到的故事吧，如果您觉有多，就当是换点补给吧。”
小白显然是对下步行动有了自己的猜想与看法，但在此之前，小白得先解决完身处的任务环节。
“你也要去冒险闯荡吗，那挺好的，有想法，我老头子支持你们年轻人，现在这里越来越冷了，我也不知道这片层区会在什么时候，也成为像上层那样的冰冷的废墟，有你这想法的年轻人也是我见的也是越来越少，我是要步入后尘了，所以也只希望你们现在的冒险时间够长，能比我有更多的往事谈资，在未来值得反复品味这一生。”
“嗯，承蒙照顾，那我话不多说，我开始讲了。”
“有一个女孩，她没有显赫的家景，但她认真负责，从小事做起，从底层做起，兢兢业业一段时间后，能力虽强，但因为不会说话，十几年如一日，与身边不断上升的人形成对比，后来，又由于种种原因，她被人调离了呆了很久的岗位，来到了一个与自职业不相关的陌生岗位，初期，她磕磕碰碰的渡过了学习期，但很快，战争却开始了，她所在的岗位工作要重新改变，可上面却有规定，工作经验不足五年的人不适合战争要求。”
“原本，这条规定对大部分人形不成束缚（因为学习完成后不久便有职业安排，所以仅为限制未成人），她的资历是够的，但由于是文职转调武职，所以先前不算经验，又被再次调离岗位，但这次，由于工作属于自身问题，所以她没有得到调岗后的安排，为了在不知道什么结束的战争中不失业活下去，她只好选择了替一个以前她看不起的年轻摸鱼职友上了战场，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未来将受到如何惩罚，但她也只能寄希望战争够长，长到能用混乱掩盖掉自己的阴影。”
“头几年，由于她学习的够过快，再加上原本年龄的足够，使得她进入实际工作，并参加战争时，终于可以过正常人的生活，她本人也乐在其中，称其是一段充实的时光。”
“但好景不长，由于她长期保持认真负责的品质，不仅区别于大部分同事，而且，尤其是在兴趣的催化下，她作战能力迅速上升，以至于在战场立下的战功赫赫，即使长期受埋没，也不可能保持不变，尤其是战争时期。”
“人一出头，事情就多了起来，而且，这时又恰逢战事放缓，上面也要开始清算下队伍里存在的问题，原本，对像她这样认真负责的人，是件好事，但总有些觊觎他人功劳的小人，喜欢在那一段特殊时期里挖人黑历史，虽然她待人处事不错，身边战友们也极力反对这些小人，但她最后还是东窗事发，也不知是否有奸人所害，竟然被自己所替代的人倍举报，一下子，便让她从注目的嘉奖会上，拉下进军事法庭中受人审判。”
“当天，便有标题宣称“即使战功赫赫又如何？结果还不是沦为替人上岗的黑产”这一文章标题发表到各地，有人称替补上岗影响很广泛也很恶劣，应树立典范，规范上岗管理，也有人称其是背后资历调查的失误，和死板规定下的被迫生活，不应尽归罪于发起者，买家和产生漏洞者也应一并处理。”
“事情进展很快，关键还是在于举报人虽有当初的签约合同，但却并未履行合同职责，也并未向她支付一分佣金，所以使其有一定的辩护斡旋机会，再加上当时法庭背后也有经过调查，发现此现象并非个例，确实是自身管理上的严重疏忽，也实不应从严处治，以示警告。”
“而在实际的法庭审判中，其部队支援的辩护也帮其在对于工作资历限制条文上，以条文不清晰方面进行积极辩护，以并“未直接写明工作经验年限具体的归属计算”为主要论点，要求推翻以非法手段进入部队的罪状，重新判为“向部队提供错误信息，以致使部队未能及时将军功导入个人信息“等罪状较轻式相关错误。”
“虽然，举报方一直否认对方辩护的论点，认为其主要年限认证方式早已形成习惯，并非条文不清晰，反而是对方知晓情况才会选择与购买者达成协议，并实现非法替补上岗，谋取生资的活动。”
“但是，最终法庭认为，由于非法替补上岗活动实际尚未完成，也未收取购买者提供的资金，加之替补者实际进入部队工作前，实际前后的学习工作时间，经验年限也足够五年，并不能判为非法上岗，而依照相关替补上岗的法律，对之前立下的军功记录给予清除，并处三年以上的牢狱，但考虑到行事人是在生活困苦失业下，被迫进行的替补活动，且在工作期间也未给部队造成重大损失。”
“所以，法庭给出判决如下——在当前部队管理条例及当前部分法律条文尚未完善的条件下，建议在清除战功后，可根据行为人出众的能力，选择免于其牢狱，但需安排入进战后公务机关进行一定的义务劳动，并同时加强管理，在完善相关法律后，再戴罪赎功。”
“嗯…这故事我还是第一次听，还是挺稀罕的，不过，你这也只能算一个新闻，还算不上是个故事吧。”店家津津有味的听着，只觉意犹未尽。
老人从柜台下拿上来一袋刚刚准备好的补给品，算是老人付给小白的听资。
“确实不算，但里面的女主角是现在我的同事，而且这场判决我也去听了。”小白一边提了过来，一边一脸认真的说道，看上去不像是假的。
“哎，竟然还是回忆实录，那样的话我可以多给你一点，倒不是向你同事表敬意…说起来，你也是要去下层的吧，你等下，我送你张票，哎，人呢？”听到小白这样说，老人又转了个身，准备再从身后柜台里取点东西以追加给小白。
但东西是找到了，只是一转身放在台上后，却见不得刚坐原地的小白。
店外不远处，小白正提着老人刚刚给的一袋东西，蹲在一处应该没人经过的暗角下，与舰队沟通。
“你搞什么鬼啊，这个时候联系我，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
“小白先生，要是你怕被发现的话，那你刚才就怎么还跟这里人谈起舰上的事情，这样很不好的知道吗？”
“你什么时候听到的…我这不是为了获得任务道具嘛，这有什么办法，我又不会讲什么故事，要是现编一个人家不满意不靠谱怎么办是吧。”
“但这也不是你暴露舰队存在的理由，小白先生，这里提醒你们一句，此次的行动在我们后台有全程记录，希望你们能为后来者提供成功范例，而不是黑历史。”
“有回放？我回来能看一看吗？”
听到还有记录回放，小白顿时也来了兴趣。
“不行，这要进行收录保密。”
耳机那边的话义正言辞，小白只得卸了气。
“真没意思，那你们找突然找我有什么事情。”
“上面又来了通知，告诫你们在前往下层区时，可能会遭遇大的动乱，开始是不建议你们下去的，但任务的主动权在你们，只得再提醒你下去的时候要小心点，现在舰队这边与这里的战况僵持了，你更要小心处理好与地底的关系，还是那句话，你们别主动暴露舰队的存在。”
“都走到这里来了，这不肯定的我还以为是什么，别突然叫我们回去就行。”
小白听着耳机传来的依旧是无用的信息，于是便着手开始翻起了刚刚得到袋子。
“还有你的同伴，没事去找找他，不然我们不好收集资料，别忘了。”
“知道了，这个没问题…”
小白敷衍的回应，心思尽在刚从袋子里掏出来的一个罐子上面。
“那行，没事就先挂了吧。”
“等等，先别走，我能问问这东西怎么吃吗？”
“…”耳机那边也不知是沉默了，还是不知道，一时竟没有挂断也没有传来答复。
“我讲真的好吗，不吃饱饭怎么干活。”
小白依旧一本正经道，但此时却更像个小孩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