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家，陆文珊就提出了心中的疑问：“爸爸，刘宇航的妈妈是不是很有文化？”
老陆刚换好一只鞋，被女儿一问，愣在了原地。而后，他看向了站在身旁的陈婷。
老陆不知道蔡美玲是否有文化，但自打他与陈婷相识，陈婷倒是因为自己没文化妄自菲薄了好多年。
不过八九十年代敢跑到深港打拼的也都不是一般人，大家都铆足了劲儿挣钱，学习，寻找机会。陈婷后来学过会计，学过打字，甚至还报读过两年广播电视大学。
见陆铭盯着自己，陈婷开口道：“刘宇航他妈以前就是个卖酒的。”
“你怎么知道的？”父女俩异口同声。
陈婷故作神秘：“当年她们那群卖酒的小姐妹嫁给有钱人的又不是只有她一个。”
“还有小姐妹呢，想必卖的也不是什么好酒了。”陆文珊拿起茶几上的苹果咬了一口，坐沙发上盘起腿来，等着母亲继续往下说。
结果陈婷话锋一转：“所以，陆文珊，你这以貌取人，凡事只看表面的毛病，是不是得好好改一改了？”
陆文珊呵呵直笑：“妈妈说得对。”
老陆泡了杯茶，也坐到沙发上，饶有兴致地等着陈婷接着说。
“那群女的，本来各自嫁人后一直相安无事，但是这几年做房地产的不是风光嘛，所以就见不得人家蔡美玲过得好，把以前各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都拿出来讲。”陈婷挑了个苹果削皮，“起先我并不知道蔡美玲是谁，后来他们就有意无意地提到刘博文，我这才反应过来。”
“妈妈，你怎么会认识那些女人？”陆文珊不解。
“在孙阿姨那里认识的呗，时不时的有人请她打牌求她帮忙。”
“如果我和刘铮结婚，那我该怎么称呼蔡美玲，小妈吗？”
“小妈，小妈是什么鬼称呼？”陈婷大笑着将削过皮的苹果递给老陆，“我不知道该叫什么，问你爸爸，让他教你。”
老陆放下茶杯，缓缓开口道：“你跟着刘铮叫呀，这还用问？”
陆文珊一字一顿地丢下“真复杂”三个字，起身就去了厨房洗手。
在失去李岩之后，遇到刘铮之前，她对于自己的婚姻，自己的丈夫是没有任何想象与设定的，但奇怪的是，她却对未来丈夫的母亲做过设想。她想要的婆婆一直都是李欣阿姨那样的，知书达理，独立坚强。
她关掉水龙头，愁云满目地对着窗外的大树轻叹了一声。
刘铮的家庭无法让她称心遂愿。
“珊珊，走，陪妈妈出去买水果。”
陆文珊回过神来擦了擦手上的水，拿起手机就陪着母亲下楼了。
以往，母女俩总去附近的超市买水果，今日陈婷却带着陆文珊去了小区外一家不起眼的水果店。
还未走近，她便看到四五个小孩在逼仄拥挤的店铺里吵吵、逃窜。
店主约摸二十多岁，挺着个孕肚，见有顾客上前，她冲着吵闹的孩子们大声嚷嚷了几句，用陆文珊完全听不懂的方言。孩子们噤声，看起来最大的那个抱起最小的转身进了屋内一处用水果筐分隔出的空间。一溜儿的女孩儿，最大那个看起来八九岁的样子，被她抱走的那个不过一两岁。
女店主一脸的疲态，却也挂着几丝微笑——是经年累月操持一摊小生意渐渐被雕琢出的机械般的笑容。
见陈婷和陆文珊站在店外并未入内，她便转身迅速将后面满满的一筐苹果搬到了店前，这筐苹果更大更鲜红，顾客大概会买吧。
陆文珊从身边扯了两个大塑料袋套到一起，俯身装苹果。
陈婷站一旁笑盈盈地问道：“老板，你是哪里人？”
女店主答：“潮汕人。”
陈婷接着问道：“怀的这胎应该有八九个月了吧，男孩儿女孩儿啊？”
女店主答：“快九个月了，女孩子。”
陈婷瞅了一眼陆文珊手中的塑料袋，差不多都快装满了，这才淡淡地说道：“那你以后还有得辛苦哦。”
陆文珊将苹果装了满满一大袋，她也不递给店主，而是直接拎进店里放到秤上称重，又从秤上拎出店外。她见不得女人受委屈，又同情心泛滥。
母亲的用意她明白了，而且她之前确实忽略了这个问题。
富埒陶白的刘博文一家看起来与卖水果的小摊小贩完全分处两个世界，但同被潮汕水土滋养，潮汕文化熏陶的他们，在思想意识上就真的完全没有交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