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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又来到了见到杏寿郎的那个地方,但他一直都没再出现。

    可能他管辖的范围并不止这么一丁点,但我又不知道还有哪些地方,便只能在拉面馆周围附近绕来绕去。

    当我第不知道多少次踏近拉面馆时,终于见到他顶着一头火焰呲溜呲溜地吸着面。

    “又见面了,雪小姐!”他热情洋溢地朝我打着招呼。

    我点点头,坐在他旁边的空位上。

    见他扭头看向老板,我早已预料到他打算说什么,赶紧抢先一步大喊:“我不吃!我吃过了。”

    他一定又想给我点面!我可不想在这个时候犯胃病。

    “为了替我省钱,你还真是节俭啊!”他无厘头地夸赞我。

    “呵呵……”我干笑着,右手不自觉地抚上左手戴着的手串。

    奇怪的是,杏寿郎并未点餐,老板却自顾自地端着一盘什么食物走了过来:“这位男士,您来小店消费已满一百次了,小店特意赠送您一盘天妇罗炸虾!这位女士不用客气,开怀吃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盘子放在了我的面前。

    盘子里足足有十个天妇罗炸虾,橘黄色的尾肢连接着被炸得黄灿灿的面包糠,看起来酥脆嫩滑,十分诱人。

    但是当我闻到它们的味道,胃里却泛起一阵阵恶心。

    我禁不住捂住嘴巴,强忍干呕的冲动。

    杏寿郎担忧地问我:“你怎么了?”

    “没什么,身体不太舒服……”要是说实话,那可就惨了。

    “这样吗?那我带你去看医生吧!”他说着放下筷子。

    “不了,老毛病了,我看过医生的。这个要慢慢调养,不能乱吃东西。”

    “原来如此!”

    他成功被我糊弄了过去。

    我真是太聪明了,一举两得——既圆了我不能吃东西的事,也不用担心看医生会穿帮我的身份。

    我暗自窃喜,目光落在了桌上的那盘黄金炸虾上。

    真是不可思议,这盘虾子怎么越看越眼熟?

    我又看向杏寿郎大快朵颐的样子,炸虾油腻腥臭的气味直冲我的脑门。

    渐渐地,杏寿郎里面那件黑色诘襟衣制服居然莫名其妙变成了一件白色的武士和服,而他原本只梳了上半部分头发的狼尾发型也变成了全部梳上去的短马尾……

    他似乎不是杏寿郎,但好像又是。

    他……到底是谁?

    “杏寿郎”吃面吃得开心极了,完全没注意到我的目光。不知过了多久,好像也并没有太久,我却觉得过去了无数个日月春秋。他终于注意到了我,但是转头看向我的眼神里却写满了惊恐之色。

    他的嘴巴一张一合,却并没有声音从里面发出。就像隔了一汪看不见的水,他的脸也随之荡漾起来,仿佛有一股蠢蠢欲动的暗流,我视野所见的色彩逐渐模糊了起来。

    最后一刻,他终于变回了杏寿郎方才的样子,冲我大喊:“雪小姐!”

    我张张嘴,想要告诉他我没事,但我的喉咙却发不出声,浑身像是被绑了一个巨大的秤砣,失重地沉溺到一片黑暗里……

    ……

    “又见面了,雪小姐。”

    奇怪,这声音是……

    这是杏寿郎今天见到我时对我说的话啊……

    “你是谁?”我问。

    还有……我到底在哪里?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认真而惊异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鲜花,草地……

    这是春天吗?什么地方花开得这么好?

    而且这真是好大的房子啊,这是一座道馆吧。奇怪,我怎么会来道馆?

    我走出屋子。

    屋外是一处院落,鳞次栉比地罗列着一排排晾晒的衣服。稍远处,只见一个模糊的背影隔着半透明的蚊帐在够着高处,正欲将衣盆里的衣物挂在晾衣绳上。

    我一看见他,心脏便开始咚咚狂跳起来!

    虽然那只有一个白花花的背影,但是他看起来是那么地温柔,那么地熟悉。白色的衣服就像天上的云朵,软乎乎的,好像曾无数次将我轻柔地包裹住。

    正当我看得出神时,一道声音不知从哪里传了过来:“雪小姐!”

    那声音听起来闷闷的,似透过了很多重介质才传到了我跟前。

    “你是什么人?”我看着那道白色的背影问。

    我悄悄在心里祈求神明,一定要告诉我,他到底是谁。

    我找寻了无数年,那段被我遗忘的重要记忆,我真的不能再忘记了。

    “雪?”

    又是那道声音。

    凝重而沉闷,就像是从深海里传出来的一样。

    那是他在叫我吗?

    可我看不清他的脸……

    我想要跑过去一探究竟,但是我们之间就像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又像是我和他中的一人是虚幻的,或者我们两人都是不实的……我用尽我的最快速度了,可无论我怎么跑也过不去,只能远远地望着他。

    我急得想哭:“我是雪,你到底是谁?你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雪……”他的声音隐隐透着悲戚。

    “对不起,我忘记了你……”我的泪将他的身影映得朦胧一片。又透过薄薄的蚊帐,他的脸模糊不清。

    但我却知道,他在看我,他看向了我。

    我听见他轻轻告诉我:“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你的狛治啊……”

    狛治……

    “狛治……先生……”

    我喃喃叫出口。

    对,狛治先生,我曾经这么叫过他。

    他是我的狛治,独属于我的狛治先生……

    怪不得会那么熟悉,就算我早已记不真切,也不该将他忘记。虽然只记起了一个名字,但总归没有忘记他,真是太好了……

    ……

    “雪小姐?雪小姐?”

    这个声音又在我的耳边回荡起来。

    我从黑暗中睁开眼睛,看见了那个熟悉的头发,还有熟悉的白色披风。他担心地守在我身边,活像一只鲜艳的七彩文鸟,有红,有黄,还有我魂牵梦萦的白色……

    白色……原来之前那种熟悉的感觉源于此吗?

    我悲喜交加,泪流满面地扑进了他的怀里:“我终于记起你一点了,狛治先生!”

    杏寿郎浑身僵住了:“我不是什么狛治,我是炼狱杏寿郎……”

    对,他现在只是一个普通人类,他并不知道他是狛治的转世。

    我放开了他,摇摇头擦着眼角的泪:“对不起,吓到你了。”

    他无所谓地笑了笑:“没事!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我梦到你了。”

    “……”他瞪大了眼睛,不自在地将脸别向一边。

    我知道我这样有些太不矜持了。我也看向他所望的方向,可那里只有空荡荡的榻榻米,什么别的也没有。

    我定下神,这才注意到自己正躺在一张床铺上,应该是杏寿郎把我挪过来的吧。

    关于那段记忆,我总是记不真切,总是想不起那个重要的人的脸。但是我现在知道了他的名字——他叫狛治。并且,我已经找到了我的狛治。虽然我还是想不起来梦中狛治的脸,但是杏寿郎带给我的熟悉感觉不会有假,我能感觉得到,杏寿郎和狛治绝对是有某种紧密相连关系的。

    杏寿郎望着榻榻米发了会呆,忽然站了起来,对我道:“这里是紫藤花之家,我会拜托他们照顾你!”

    我立刻伸手去捞他,只捞到了他披风的一角。

    我带着哭腔:“不要走,狛治先生……”

    他脚步一顿,只得又坐回来,疑惑不解地看着我:“雪小姐,是我和你的朋友很像吗?”

    朋友?那种关系绝对不是普通的朋友。

    那是我的恋人啊。

    “你相信前世今生吗?”我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问起了另一个问题。

    他抱着臂微笑着、认真地说:“我信!我们炼狱家世世代代都为猎鬼人,以‘炎柱’之名为傲,我想神明大人一定有他独特的用意!”

    他笑容灿烂,明媚而动人。我明明没有挨着他,却感受到了他身上传递出的炙热体温,以及独属于柱级队士的特有斗气。

    好耀眼,好温暖。

    房屋的推拉门被打开,一名穿着黑色鬼杀队制服的队员探进脑袋禀告道:“炎柱大人,外边请您过去一趟。”

    “唔姆!”杏寿郎响亮地回应,正欲要走,又看了我一眼,面露不忍之色。

    我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只好挤出一个不知道是否合格的笑容:“那你还会回来吗?”

    “我会很忙……”

    “那我明天等你。”我笑道。

    我最有经验的事情便是漫长的等待。我的狛治先生,我到底是等待了多少年?

    直到完全记起全部的点点滴滴,我在这之前是不会放弃的。区区几日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应了一声,便走了出去。

    那件火焰纹的披风像一面旗帜,在他的背后随风而摆。他意气风发,昂首头足间赫然是一位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宛若民间故事里的盖世大英雄。

    我终于等到了我记忆里的英雄吗?

    心脏仍旧不停地上下起伏着,那种患得患失的感觉愈加明显。

    我不停地安慰自己:没事的,我已经找到他了,回忆起一切都只是时间问题……

    和紫藤花之家的老人简单打过招呼,我披起他们为我准备的羽织外套,吹着晚风走出屋外去寻找杏寿郎早已不在的身影。

    意料之中,被黑夜拥抱的只有干涸嶙峋的房屋,还有板正脆弱的矮墙。

    正在这个时候,我左手上的粉色手串忽然闪出了幽然的光。随之,猗窝座清冽如泉石的好听嗓音在我脑海里响了起来。

    “雪,你在哪里?我马上去找你。”

    我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只觉眼前原本不堪一击的房屋在黑夜的笼罩下忽然成了野兽的脊背,狰狞而可怖。

    这道声音就像是从另一个世界里传过来的一样。我想要去接近,却又不能。

    狛治,我能想到的只有这两个字——他会杀了狛治!

    猗窝座的声音还在不断传来:“雪……雪?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我沉思了片刻,一寸一寸抚摸着那珠圆玉润的手串,然后面无表情地将它摘了下来。

    猗窝座,你永远也别想找到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