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17 补习
十一月初就要分科了。
最近几周大家都在老老实实上课、下课，三人再没有商量跑出校门去哪里玩，临时抱佛脚地恶补功课，希望能分到重点班。
宋屿安许诺的一周补习也兑现了，纪嘉怡很讲义气地带上了丁黎和段一扬，跟宋屿安说的时候他也不介意，毕竟一个人是补，三个人也是补，用的时间都是一样的。
现实很快告诉他，这样的想过于天真，时间可能是一样的，但是效率就不一定了。
补习的地点选在肯德基，时间是每天下课后，几个人就在肯德基闹哄哄的环境中开始了补习，最开始三人还是很和谐的，都装作一副好学的乖学生的样子，那股认真的劲头比上课的时候还盛。
段一扬还特意拍了一张大家一起学习的照片发给他爸妈，特意介绍了给他们补课的宋屿安是重点班的学霸这一身份，果然他爸妈不再约束他放学后这段时间，放心地让他在肯德基跟着纪嘉怡她们一起补习。
搞定了家长后段一扬就开始本性暴露了，草草地把作业随意填上几个答案就开始拿出手机打游戏，一边打一边跟你队友语音开黑，影响了本就很难集中注意力的纪嘉怡。
旁边的丁黎也是，本来听说学霸帅哥免费补课兴致很高，但是来了之后发现学霸果然名不虚传，平时是对自己要求严格，补课的时候对别人要求更严格，一下子就打了退堂鼓，坚持了十分钟不到就开始刷手机了。
学霸本人一上来就给他们每个人发了三张卷子，语数外合卷，理综合卷，以及文综合卷，说是摸底卷，先看看他们处于什么水平，再做计划对症下药，并且也能帮着分析一下他们分科的时候到底适合文科还是理科。三个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脸上表情变幻莫测，于是就出现了段一扬打游戏和丁黎刷手机的画面。
没来之前纪嘉怡本以为这次补课就是随便讲几道题，然后几个人聊聊天就结束的那种走过场式的补课，毕竟这只是她用一个小诡计换来的机会，而且甚至她以前家里请的补习老师就是这么补的，敷衍又随意，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宋屿安用认真的态度对待这件事。
他好像一直是这样一个人，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也不算特别熟，但是宋屿安就是给纪嘉怡留下了“特别认真”的印象。不管是之前在书店工作的时候把书籍整理的一丝不苟，还是送她回家必须送到家门口，以及答应了给他们补课就把这当作一件必须完成后的任务一样慎重对待……他好像从来没有走过场地对待一件事，或者一个人。
纪嘉怡也不想辜负他的用心。
她虽然贪玩，不爱学习，尤其讨厌休息时间学习，但是她更怕让别人失望，更怕辜负他人。
但是她能控制自己的态度，却管不了自己的猪队友，段一扬全身心打游戏已经完全忘了自己是在补课了，一边快速操作一边着急地跟队友说“我靠，他过来了””小心对方偷塔”……纪嘉怡忍了又忍，实在不得不开口提醒了一句：“段一扬！”
“啊？怎么了纪嘉怡？”段一扬头都没抬。
纪嘉怡克制着自己的怒火，尽可能心平气和地说：“您不是来补课的吗？”
“我就是骗我爸妈的，这你都信你是不是傻……”意识到哪里有点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纪嘉怡直接拽着段一扬然后把他连推带拽地拉到门边，打开肯德基沉重的大门，对着他的屁股一脚把他踹了出去。
然后她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拍了拍手，又继续做题。
“不是，纪嘉怡你太霸道了吧，肯德基是你家开的吗你赶我出去，我是招你惹你了？”段一扬气势汹汹的站在纪嘉怡面前，纪嘉怡瞪了他一眼，他立刻气势弱下来，“咳那个什么，有话可以好好说嘛，你说你怎么老是喜欢动手呢？”
“是你哭着喊着求着我要我带上你来补课的没错吧？”纪嘉怡平静地问。
“是啊没错啊，但是……”
“是你说好了一起认真学习绝对不乖乖的不打游戏的没错吧？”纪嘉怡语气还是没有变化。
“是倒是，但……”
“是你在这里打游戏吵的要命吧？”
“啊这个我不打就是了嘛……”
“没关系，你可以滚了。”纪嘉怡耸耸肩。
“哎你至于吗，多小的事儿啊，我改还不行吗？求你了纪嘉怡，让我爸妈知道我没在外面补课他们肯定会让我呆在家里给我找家教，好不容易有个放学休息的时间打打游戏怎么了？”段一扬觉得很奇怪，纪嘉怡今天怎么这么较真，平时她根本不会这么计较。
这期间宋屿安始终没说话，只是好奇地看着纪嘉怡粗暴地把段一扬推出去，又冷冰冰的不搭理对方，跟平时她活泼开朗的样子形成鲜明对比，他也很疑惑，不知道纪嘉怡到底是因为什么生气。
他看着段一扬没脸没皮地对着纪嘉怡做鬼脸，凑在她耳边讲笑话，短短几分钟纪嘉怡就重新笑了起来，大力拍着段一扬的肩膀，说了一句“吵死了”，段一扬贱兮兮地做回她身边，装模作样开始做试卷。
这么好哄的吗？宋屿安不知想到了什么，不动声色地笑了笑。
三人做试卷做的时间并不长，宋屿安其实是吓唬他们的，试卷上的题目只用做前几题宋屿安就能了解他们的基本水平，结论就是，很遗憾，三人能做朋友也是有道理的，普遍对于理综是放弃的态度，文综水平中上游，语数外中语文英语相对较好，数学比较差。总之就是十分典型的文科生的偏科情况。
三人里面段一扬水平最差，不过他已经准备去艺术班了，学艺术对于文化课的成绩要求没有那么高，所以他十分放松。
剩下的纪嘉怡和丁黎还准备挣扎一下，希望分科考试超常发挥，能去个重点班。
最终大家一起确定了补习的重点是数学。
宋屿安先给她们简单串讲了一下重点理论，然后就是针对知识点的专项突破。其实高中刚开学一个多月，数学要学的知识点不多，但是耐不住大家的数学底子比较差，平时上课的时候为数不多的几个定理还会记混，所以很多题不知道从哪里下手，但是在宋屿安细致耐心的理论串讲下一切就变得清晰了然了。
“我靠，我第一次听懂了数学这种东西！太神奇了。”段一扬的样子十分激动，他对数学基本上是半放弃状态，能进枫叶也是家里托了关系花了钱的，这次补习本来就是为了给家里看的，没想到还有意外的收获。
“是啊，我第一次觉得数学这么简单，宋学霸果然名不虚传。”丁黎也真诚地附和着说。
宋屿安只是温和地笑笑说：“能帮到大家，我也很开心。”
“欸纪嘉怡你怎么不说点什么？你不会没听懂吧？”段一扬很欠揍地凑过去：“哪里不懂跟我说，我听懂了，我可以告诉你。”
"豁？段一扬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能不能要点脸啊"，纪嘉怡嫌弃的表情写了一脸，又说：“我可不像你们，只会说些溢美之词，俗套得很，这些话相信宋学霸都已经听腻了吧？”说完她征求意见似的看着宋屿安，眼睛弯弯的，是溢出来的笑意。
“不会，夸奖的话怎么会听腻呢。”宋屿安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变得这么厚脸皮了。
“啧，学霸不仅学习好，脸皮也非常人可比，堪比铜墙铁壁，骇人听闻——是这样夸没错吧？”纪嘉怡一脸促狭。
“过奖过奖。”宋屿安一脸一本正经。
“啧啧，还真没看错你。”纪嘉怡隐约觉得这宋屿安似乎跟她最开始认识的那个人有很大的不同了，想当初刚见面的时候纪嘉怡还为他的绝代风华倾倒过，但是时间长了发现他竟然开始有点不要脸起来。
为什么她身边的人都这么不要脸，她记得以前段一扬脸皮很薄的，被戏弄几句就会像一个女生一样脸红，后来才逐渐进化成现在的模样，总不至于是受我的影响吧？纪嘉怡脑子里冒出了这样的想法，又赶紧否定了。
只要否定够快那就不是事实！
对，才不是因为我。
纪嘉怡坚定了这个想法，试图将心思继续投入数学题中去。
事实证明，获取知识的魅力终究大不过过娱乐的诱惑，坚持了一个小时不到，段一扬就以“朋友找他有急事”为理由收拾东西走人了，没过一会儿丁黎也走了，剩下的就是纪嘉怡一个人。后面的几天也差不多是这种情况。
这样的情况虽然是意料之中，但是不知为何纪嘉怡内心很有些歉意，看宋屿安的表情倒是不怎么介意。想了想，纪嘉怡还是开了口：
“那个不好意思哈，他们……”
“嗯？”宋屿安疑惑地看着她，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道歉。
“我就是，觉得有点对不起你，你这么用心地给我们补习，但是吧，我的朋友们，额，好像不是很爱学习。”纪嘉怡吞吞吐吐的，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那有什么关系，学习本来就是自愿的事情，”原来她是因为不想辜负自己所以才对自己的朋友生气，宋屿安终于弄懂了前面纪嘉怡生气的原因，忽然有点感动，她看似大大咧咧，竟然有这么细腻的心思。
于是宋屿安话锋一转，一脸神秘地说明：“其实我也不爱学习。”
“你？”纪嘉怡指着他，“不爱学习？”
“是啊，爱玩才是人的天性，学习是违背人的天性，“宋屿安在纪嘉怡惊讶的眼神中继续说：“但是小时候别人都都觉得我爱学习，我只能假装确实如此，一不小心就装了这么多年了。”宋屿安很无奈地摊了摊手。
“真的啊？”纪嘉怡半信半疑。
“当然是真的，我可不擅长说谎。”宋屿安一脸真诚。
难不成他是在委婉告诉自己他其实不想帮她补课？纪嘉怡这样怀疑着，试探着开了口：“那你不爱学习还给我补课，真是……”
万万没想到纪嘉怡会想到这方面去，宋屿安有点头疼，突然福至心灵，解释说：“我虽然不爱学习，但是我还挺喜欢给别人补课的。怎么说呢，你不能明白其中的乐趣。”纪嘉怡觉得他的表情好像在憋笑一样，但是她没有多想，而是抓住了他话里的字面意思，打消了自己的心理顾虑，高兴地说：
“什么乐趣，哇，原来你给我补课是一件这么快乐的事情。”难道这个意思是她是一个类似于开心果的存在。
“可以这么说吧。”宋屿安谨慎地开了口，“就是你的做题思路总是剑走偏锋，又诡异又奇葩，我每每觉得这么奇特的脑回路不研究一下实在是可惜了……”
纪嘉怡：……
“而且你知道吧，给你补课特别有成就感，就像是把一个傻子拉回正常智力的那种感觉……”宋屿安徽越说越起劲，纪嘉怡在桌子地下狠狠地踹了他一脚他才停下来。
纪嘉怡十分奇怪的望着他：“你不会被谁附体了吧，你怎么不像宋屿安了。”
“像是被谁附体呢？”宋屿安循循善诱。
“这个刻薄样子，好像……我，额。”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说起不要脸，她想起的第一个确实就是她自己。
“这可是不自己说啊，不关我的事。”宋屿安一副阴谋得逞的样子。
“你是故意的吧。”纪嘉怡这才反应过来，这家伙故意引导她说自己不要脸，没想到啊没想到，这家伙平时看起来是给标准的优等生，文文静静，人畜无害，居然来设计她。
纪嘉怡恨得牙痒痒，却又不能说什么，因为他确实什么也没说，话都是她自己说的，这才是最气人的地方。
宋屿安笑的很欢快，完全没有平时的形象，他甚至笑得趴在桌子上捂着肚子，笑声也很聒噪。
周围好多顾客都好奇地向这里投来探寻的目光，还有个带着小学生来肯德基写作业的家庭妇女，指着他们这桌的方向，对她儿子说：“你看吧，学习不努力，就会像这样把补习老师逼疯。”
但是宋屿安没疯多久，还是尽职尽责地把当天计划中的补习内容给纪嘉怡讲完了，他讲题的时候又恢复了平时的一本正经，让纪嘉怡都怀疑之前看到的那个他是不是幻觉。
后面几天的补习也基本上是只有纪嘉怡一个人的时候居多，段一扬和丁黎在前二十分钟的时候会在，等到通过了家长的照片或者视频审核，那俩人就溜之大吉，以“补习”的名义在外面玩到很晚才回家。
三个人都在场的时候，宋屿安总是一本正经的，标准的乐于助人学霸样子，但是只有纪嘉怡一个人的时候他才会露出另一面：不爱学习的，喜欢刻薄人的，嘻嘻哈哈笑得很浮夸的。两种状态他似乎可以随意切换，纪嘉怡不得不怀疑他有两种人格。
但是苦就苦在这件事她没办法跟任何一个人一起探讨。有一次她试图听丁黎的看法，但是丁黎打死也不相信宋屿安会说出刻薄的话，怀疑是纪嘉怡的故意抹黑行为，就更别说段一扬，他已经对宋屿安都有点崇拜了，按照她的说法，宋屿安不仅助人为乐，不计回报地帮他们补习，而且深入浅出让他这个年级倒数听懂了数学课，最最重要的是，他居然能忍受纪嘉怡的暴脾气，实在是难能可贵。
纪嘉怡只好一个人默默消化宋屿安的两种不同的状态，无法与人分享，颇有点“众人皆睡我独醒”的孤独感。
最后一天补习是分科考试前一天，也许是因为考试之前天然的紧张感，两个经常溜号的家伙难得没提前撤。三个人一起坚持到最后，大家一起聊起了选科的打算。
段一扬是打算学艺术的，这一选择也是他最近才决定的。
曾经段一扬第一次提起自己打算学画画进艺术班的时候纪嘉怡和丁黎惊讶了好久，在她们看来段一扬的画与其说是画，不如捉妖道士画的符，但是段一扬非说自己走的是毕加索的路子，是抽象派。
纪嘉怡和丁黎本来就打算选文科，倒也不是多热爱，也不是文科成绩多好，只是对比之下，理科成绩更差，难度更大，不如捏文科这个软柿子。
所以其实关于分科这件事最终宋屿安给他们摸底的结果与她们自己原本的计划十分吻合，让他们更加坚定了自己的选择。
“你呢，你准备选什么科啊？”纪嘉怡问一旁的宋屿安。
“我……”宋屿安还没说话，段一扬就接口道：“那还用说，宋学霸这么聪明的人肯定学理科啊，只有脑子笨的人才会学文科。”
“我就打算学文。”宋屿安笑意朗朗地说。
“啊……当然，也有很多聪明的人学文科，文科也不错……”段一扬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生硬地将话圆了回去。
“哎，”段一扬突然叹气，“要不我也学文吧，我不想跟你们分开，我舍不得你们。”
“段一扬拜托你别这么恶心行不行。”纪嘉怡作呕吐状，“肉麻兮兮的。”
“就是，隔夜饭都快吐出来了。”丁黎也是毫不掩饰的一脸嫌弃。
“可是我初中就跟你们一个班，假期也一起玩，我舍不得也很正常啊，倒是你们，完全没有一点不舍的感觉，哎哎哎，你们女人的心可真狠啊。”然后他过来人似的劝告宋屿安：“老宋啊，我奉劝你，别对这个女人，”他指着纪嘉怡，继续说“别对她有过多的期待，她心贼狠。”
“是吗？”宋屿安假装好奇，“能有多狠？”
“要多狠有多狠，就像那个迷惑船员的海妖，表面人畜无害，但她根本没有感情。“义正言辞控诉了一阵后，段一扬带着哭腔继续演起了苦情戏：“要不然她怎么能一点不舍都没有，我太心寒了。”
''蛊惑人心的海妖？听起来好像很有意思。''宋屿安露出感兴趣的样子。
段一扬：……
合着我的控诉你是一句都听不见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