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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只要你点头

    “匪夷所思,真是匪夷所思。”

    陆修勉与人走在青砖宫道上,还是想不通今日在干什么。

    “你说那两位丈人嚷嚷着不肯就够奇怪了,太后竟还肯用你那个办法?这知道的是看河堤,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抓私下演兵呢!”

    沈渡凝眉,“此话慎言。”

    “啊对对对,可沈兄你说这些人,他们到底在想什么呀……”

    他又得不到答复,难免泄气,“沈兄你也是,今日怎么了,如此沉默寡言,是怕我剽窃你的主意,去跟太后邀功?”

    这些事沈渡理了一路,想通了,长长舒一口气。

    “前段日子,我去虞府与小将军手谈。”

    “什么?”陆修勉疑惑,“我是问你今日的事,没问你和谁下棋。”

    沈渡却点头,“是一个道理,走一步看三步,方能有回转的余地。”

    今日是太后想派人去,困阻重重,但沈渡开了个口子,至少是私下去。

    “我明白了!”他高喝一声,“韩阁老是宁波人士,他那长子若我没记错,现任浙江道监察御史。”

    陆修勉这才想通,原来是绕这样一个弯子。

    走一步看三步,后头的事如何布局还得看太后。

    他正要将人盛赞一番,却见他早扔下自己走出几丈远。

    “诶——沈大人,沈兄!你慢些走啊!”

    ……

    说回姜念,她起先是在侯夫人屋里晕过去,被人放到床上后醒过一次,见周遭漆黑一片便倒头就睡。

    结果后半夜身上低热,梦魇一层叠一层。

    最惊悚的便是她出巷口时,踩到的那只手忽然复生,牢牢攥住她鞋面,叫她逃不出这死胡同。

    本以为到这里就差不多了,结果眼前场景一变,自己忽然出现在听水轩雕竹节的大床上。

    男人攥着她脚踝,冷漠地将她拖回去。

    “姜念,你逃不掉的。”

    “啊——”

    这一声喊得撕心裂肺,差点没把侯夫人惊落到地上。

    姜念眼前模糊,先是盯着她看了看,才四下环顾。

    还好还好,这里是宣平侯府。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姜念只是没想到,自己对谢谨闻的畏惧竟要远胜血淋淋的尸体。

    侯夫人见她失了魂似的喘着粗气,从身后素琴那里亲自端了药碗。

    “喝了吧。”

    姜念接过来,也不想一口一口吃苦,直接对嘴闷下去。

    大夫也一直在府上候着,进来诊一回脉,又触了姜念额头,说再卧床静养两日即可。

    她像丢了半条命,虚弱地靠在床头,一副谁都能占点便宜的模样。

    侯夫人的确心痒,故意问着:“怎么,这就不行了?不过当你面杀了几个无关紧要的,下回指不定要你自己动手呢。”

    就她这细胳膊细腿,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想也只能派人护着,侯夫人不过是逗弄她。

    “唉,你要是后悔啊现在说,我把你送回家去……”

    “我不回家,”姜念面色苍白,反应很快,“我好不容易熬到今天,绝不做刘备。”

    报复崔氏,玩弄姜默道的计划才走了一半;另一个人证采禾还没寻到,娘亲的死因也还没查清。

    现在退出,无异于中道崩殂。

    侯夫人神色复杂,静静凝视她片刻,“那你想做谁?”

    姜念唇瓣动了动,最终道:“做我自己就行,我只是还不适应见血,可若有人想杀我,我绝不手软。”

    “好,好啊。”

    逗是没逗着,侯夫人反而对她又高看几分。

    “有两件事同你说,太后过去听水轩那日,我陪谢谨闻去寺庙了。”

    她在此处顿了顿,随后才半遮半掩地告诉她:“可你也不用那么怕她,她与谢谨闻,其实不是外界传的那样,也不至于贸然出手杀你。”

    姜念眉头紧蹙。

    外界两人的传言便是私通,侯夫人便是说,她二人并非私通。

    “打住,”她正欲再问,女子抢先道,“多的我不能说,你也不该问。”

    “这第二件事,便是你和谢谨闻……”

    姜念见她欲言又止,反客为主道:“他的事您不该跟我说,该跟他自己说。”

    侯夫人唇角无奈地牵了牵,“阿筠这孩子有些喜怒无常,可我想你也看出来了,他这不是脾性差,是心病所致。”

    “心病?”姜念冷漠道,“还真没看出来。”

    “你不知道,阿筠打小就可怜。”

    可怜?

    屋里没旁人,姜念的本性早在侯夫人面前展露无遗,这会儿提到谢谨闻正是有气没处撒的时候。

    她嘴快道:“那荒年饿死的人不可怜?抛尸沙场的人不可怜?我都没觉得自己可怜,您倒还编排起谢太傅了,我瞧着他呀,只觉得艳羡。”

    “你这人怎么油盐不进的,”冷艳女子点了她脑袋,“你只看见他如今风光,从前辛苦之时……唉算了,要说让他自己说。”

    她发现了一个更为棘手的问题,这丫头心是真硬啊。谢谨闻是把人装心里不自知,她却没有半分沉溺的意思。

    这样下去,怕是自己那外甥会吃亏。

    姜念没心没肺道:“反正谢太傅答应了,两年,十七岁就放我嫁人。”

    侯夫人没忍住惊呼:“两年?”

    “他没跟您说?”

    对上小姑娘狐疑的面庞,她忙道:“你不说我都要忘了,这样,你就在这里好好休息,要是遇上那个萧铭,就别搭理他。”

    姜念被人强硬地重新按回被褥中,只有一颗脑袋露出来,“萧铭,便是萧家大房的长子吗?”

    “是,”侯夫人亲自替她掖好被角,“你这么聪明,见到便清楚了。”

    姜念留了个心眼,午后实在睡腻歪了,才去萧珩院里和人见了一面。

    “你好了?”

    姜念第一回进他的屋子,里头陈设说好听点是雅致,却也有些简单得过头。

    “我好多了,就是想来看看,你有没有伤着。”

    就算占据有利地形,也毕竟是一打十三。

    萧珩摇着头,“放心,他们不算多厉害。”

    这话换作旁人来说,难免有吹嘘之嫌;可从萧珩口中说出来,姜念一点听不出显摆,只觉得他真是深不可测。

    正好她来,萧珩学着当日沈渡的模样,将东西递到她面前,“你的,帕子。”

    也不知用什么法子洗的,一点不见血迹。

    姜念顺着他的手,一路看到他低低垂下的,直挺的鼻梁。

    染血的东西,怎么可能再收回来。

    她轻声问:“你不想要?”

    “我……”

    他指尖紧了紧,默默收回来,叠好放进衣襟内。

    回头,可以和那个瓷娃娃一起,收进箱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