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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大人我够不到

    美妇人僵着脖子,下颌微动,发不出声。

    姜念幽幽说着:“可见这种事,姨娘不是第一回干了。那家里大大小小的入项出项,是不是都得查查?”

    一提起查家里的总账,姜默道反应比崔红绣更大。

    “家里的账本多,你今日就看好自己那本,其余为父自会查。”

    这不打自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叫姜念都要笑出声。

    “好,那今日只查我的……”

    “念姐儿!”

    崔红绣忽然出声,引两人复又望向她。

    “姨娘有何说法?”

    “我想起来,有几件东西放在别处,我带你去看看?”

    姜念凉凉睨着她,不出声。

    崔红绣却已上前揽住她手臂,不容分说推着人走,“那些东西,你看了再做决定要不要问。”

    男人面露不解,崔红绣便道:“老爷在此处稍候,我带姐儿看完就来。”

    姜念也想看看她要怎么翻盘,于是半推半就着,跟她进到了无人的库房。

    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日光透过一扇窗映进来,照得满室晦暗。

    “我不跟你绕弯子,”崔红绣直说,“你那些东西我是换了,但我没卖,立刻就能拿出来还你。”

    姜念冷笑,“就这样?”

    偷了人东西被人抓包,还回去便不用受一点罚?

    姜念是没听过这种道理的。

    崔红绣深吸一口气,看着比在外头时镇静许多,“姜念,你从小也没个人教你做事,这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道理,也没听过吧。”

    “那姨娘可知道,那一线是留给有用的人。”

    她和崔红绣斗了这么多年,谁也没把谁弄倒;可若是有机会,谁会不想对方永远站不起来呢?

    对面妇人苦笑摇头,“你啊,还是太年轻。”

    随即话锋一转:“忘了吗?你两年,两百多个夜里都在往外跑,这事儿我可没说出去过。”

    从一开始,她就发现了自己往外跑。

    不闻不问的,就是为着有朝一日,再用这件事拿捏她。

    姜念笑了一声。

    崔红绣便跟着她笑,“你看,就算是我和你,也得留下这一线。你不要指望老爷如今帮你,他就会帮你到底。”

    女人嗓音细软动听,“我跟了他这么多年,他是没法说不用我就不用的。今日这桩事你我各退一步,我找个库房管事的顶上,你偷跑出去的事我当不知道,行不行?”

    “你倒是无耻,”姜念说,“我这回揭过去,往后便不能发作了。可你拿着我的把柄,想我听话的时候就能拎出来。”

    两人此刻都冷静到了极致,不慌不忙,一件一件把筹码摆上桌。

    “我告诉你崔红绣,我不怕你说。名声这东西于你要紧,于姜妙茹、姜默道都要紧,可我不在意。你要说,尽管去说。”

    言罢,她转身要出门去。

    “等等——”崔氏在她身后开口,“那你连你娘的死因,都不想知道吗?”

    姜念站定,侧过来的面庞尚显稚嫩,眉宇间却流露出与年纪不符的阴沉。

    “你,不就是凶手吗?”

    见终于能引起她的注意,崔红绣松一口气,“我知道,你一直以为是我。那我要是告诉你,其实当年我也没那么大能耐,你信吗。”

    姜念终于还是转过身。

    崔红绣却不肯提了,“出去,告诉老爷剩下的东西没错,也不查家里其他开支账册。你娘的事,我慢慢告诉你。”

    “你可要想清楚,若没了我,恐怕这辈子都没人能告诉你真相。”

    姜念立在原地,盯着她,像是要在她身上穿两个洞。

    ……

    半个时辰后,她坐回了马车里。

    依崔氏所言,她没再死缠偷首饰的事,家里开支也被她放下。

    崔红绣似是而非地说了些什么,她不敢全信,却也让她窥见了一点被忽视的人和事。

    本也没想着一次斗倒她,而她肯拿出证据,倒也算意外之喜。

    “姑娘,到了。”

    听水轩和姜府离得近,马车走了不到一盏茶的工夫。

    姜念好几日没来了,梧桐迎上她时,似意料之中又更多是欣慰。

    “梧桐姐姐,正好有件事要问你。”

    果然梧桐已明晰真相,得了她的答复,姜念先去往东苑。

    许明安正在屋里温书,听见扣门声,还以为是弟弟妹妹。

    没想到,却对上一张日思夜想的面孔。

    “姜姑娘,你回来了?”他话里更多是惊喜。

    姜念勾了勾唇角,“请我进去坐坐吧。”

    年轻的男人不解其意,却又知道她不是来示好的,一时把着门不出声。

    姜念却不跟他客气,推开人,径直走到他榻前,几下就从丝枕里抖出一张纸。

    “果然藏在这儿啊。”

    姜念找到的,就是许明安偷偷作了藏着的画像。

    他反应不及,磕磕绊绊地问:“你……你都知道了?”

    “谁告诉你的?”又口不择言地追问着。

    “许大哥,”姜念扔下他的枕头,语调略带疲惫,“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有些话说开了,那你我各退一步,也能在一个屋檐底下把日子过下去。”

    “可你呢?你竟天真成这样,在人家的地盘动这种心思。”她攥了那张细心卷好的宣纸,走到男人面前,“你知不知道,这东西足以害死我们两个人了。”

    说到底许明安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他鼻间气息粗重几分,慌乱道:“姜姑娘,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您就对谢大人说,是我……”

    “我说什么?”她故意拔高语调,“许明安,你一家人都不容易,是想着为我死了一了百了,也不想我和采萍姑姑做人了是吧?”

    “不是的!”他越着急越出错,只一味摇头,“不是的,我不是这样……”

    姜念不想听,也没工夫听他的辩白。

    对许明安来说,最好的结果就是离开。

    她稍稍冷静,把手中的画纸重新放在桌上。

    “你是个想做官的读书人,那我今日,就教你一个生死攸关的道理。”她说得很轻,却又声声入耳,“做官,便是为人臣。”

    “伴君如伴虎,若没把握全身而退,便永远不要心存侥幸。”

    少女转过身,刻意避开男人眼中的泪。

    “离秋闱还有半年,你今夜就动身回去吧。好好考,对得起父母养育之恩即可。”

    至于桌上那画像,似姜念留给他最后一点颜面,始终没有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