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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章 大人你看,它很亲人的

    可沉思片刻之后,前路未明,他只得勒马高喝:“原地休整!”

    大帐支起来,沈渡随人进到帐内,但见案上摆着两个空的酒盏,边上并无酒壶。

    他心中了然,回身对人讲:“去备一壶酒。”

    随即不急不缓上前,振袖坐于对面。

    “会师在即,臣请王爷多派人打探,观其可有二心。”

    照原先的计划,这一万人的东南军劫了赈灾粮草北上,是来与他三万西北军会师的。

    可偏偏,他的心腹不见了。

    “怎么你的意思是,我的人会叛变?”

    五十出头的老者,常年握铁器以致粗大的指节摩挲酒盏,身上甲胄也如面庞一般饱经风霜。

    沈渡只说:“臣以为,这一趟有些太顺利了。东南军绕开京都军北上,朝廷的人至今未追上来,任凭我们走到皇城外,恐怕有诈。”

    转酒杯的指节顿了顿。

    帐外有人掀帘进来,一个托盘上竟托着两壶酒,屈身递到案前。

    沈渡只打量一眼,对面临江王的手落下去扶于膝头,对他说:“你选一壶,若运气好,陈年佳酿;若选不好,饮鸩止渴罢了。”

    外头偶尔传入士兵巡逻的脚步声,这帐内忽然静极了。

    送酒的士兵将托盘置于案上,恭敬退出。

    沈渡这才笑一声,“时至今日,兵临城下,您才想起来疑心我吗?”

    “某不得不疑你。”

    正是借着他的疑心,沈渡顺利砍掉一个赵靖和。

    他站起身,随手拎一壶酒,先斟给临江王。

    “我不知究竟出了何种变故,叫您疑心我至此;可您打了几十年的仗,也知战场瞬息万变,一阵东风定几十万人生死。”

    他拢着宽大的衣袖,清亮的酒液又落入自己杯中,“从小我念书,家里人都盼我做大官,衣锦还乡重振门楣。”

    “可等我来了这京都,天子脚下、朝堂之上,光是争着往上登,人挤人都眼花耳热,到头来却只看见那顶上太小,只站得下一个……谢谨闻。”

    酒盏举起来递到人跟前,沈渡擒着自己那只对人说:“王爷,到了今日,莫不是这份从龙之功,您不肯许给我了?”

    男人并未来接酒盏,只是睨着他。

    倏然面上须髯牵动,随着眼角风霜刻下的皱纹一道,轻轻牵动起来。

    “沈卿少年老成,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某今日可算扒了你这层皮。”

    他笑点着人,终于伸手接过那杯酒,毫不犹豫仰头饮下。

    在年轻人惊异的目光中,酒盏朝他倾斜,里头已然空了。

    “某与你,愿共饮一壶酒。”

    年轻人这才松一口气,瘫坐回去方道:“您现在愿同我说了吧,东南军究竟何种情形。”

    接下来的一刻钟,临江王气定神闲,对面人似惊魂未定,犹疑片刻方给出个法子。

    掀帘出帐时,一个负甲的年轻人行至男子身前。

    “父亲。”

    临江王点头应下,示意他边走边说。

    “您就这样,继续相信他?”

    “你没看见今日的情形,兔子急了要咬人,不似作伪。”

    “儿子早说过,这种人都是假清高,他平日里就在装模作样。”

    临江王驻足远眺,五千战马正吃着粮草,以备随时载人冲锋陷阵。

    “装模作样才好啊,”他忽而感慨,“人要是无所求,都去做嵇康陶潜了,谁替我卖命?”

    营帐内,沈渡演完这一场要紧戏,浑身疲乏。

    他们都误会了。

    以为谢谨闻独占朝纲,舒太后、皇帝都只是他手中一枚玉玺,旁人再难分得一杯羹。

    可到头来,这些不过是那个女人的障眼法。

    三日过去,京都静悄悄、冷清清的。

    却又像一张绷紧的弦,不知何时松手,箭羽就会飞出来,挑动那两边人。

    姜念不离开听水轩,白刃也离不得。

    终日关在一起,起先不想说的战况,如今也要事无巨细对姜念说。

    “姑娘记得,京都三月底那场星陨吗?”

    “自然记得。”

    “此乃灾祸之象,他们又在东南故意挑起时疫,以应天象;如今起兵的说法便是,承天之意……”要说后半句时,他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誓诛妖后。”

    “妖后?”姜念露出天真的神情,“是……舒太后?”

    白刃点点头,也不敢再多评述。

    姜念忽然想起从前,那时误会两人有私情,舒太后又正好带人来找她的麻烦。

    如今想来,怪异得很。

    “为什么呢。”

    白刃只当她不懂,顺势接道:“天象只是个幌子,临江王起兵谋反,自是要寻个好由头的。”

    姜念想的却不是这个,随口应一句“原来如此”,回屋要找小狸花玩闹。

    谁料这东西一天少说睡八个时辰,姜念给它搭的小窝不肯睡,硬是要睡榻上。

    蹲下身挠着它头皮,眼前不由自主映出舒太后那张面孔。

    初见时只觉皎月一般,如今想来,是有一股韧劲的。

    既是谢谨闻的堂姐,当初为何要针对自己呢?

    且三番五次的,敲打她也好,给她寻替身也罢,说她对谢谨闻有什么禁断之情,姜念品不出来;可要说只是寻常姐弟,想要控制他的心思又太重了。

    姜念暂且想不明白。

    小狸花如今都习惯了,姜念躺下不多久,它便自觉钻到人怀里。

    以至谢谨闻夜半掀开被褥时,骤然窥见个猫头。

    小狸花妩媚的眼睛睁开来,对上一个高大的陌生人,立刻跃出来冲人嘶叫。

    爪子踢到姜念,姜念才迷迷糊糊翻个身。

    “……怎么了?”

    她正欲伸手把小狸花抱回来,忽然察觉昏暗的屋内,有什么人盯着自己。

    随后听见轻微的衣料摩擦声,谢谨闻点了床头那盏灯。

    “大人?”姜念坐起身,“您怎么回来啦。”

    本是回来看她的,可这时候,谢谨闻并不看她,眼光落在那只“面露不善”的狸花猫身上。

    “哦,这是我去看孟姐姐时,她借我抱回来玩儿的。”姜念解释着,将小狸花控在手里,“它很亲人的,大人你看……”

    谁料这亲人的小猫,此刻胡须都要吹开了,弓着身子一副将要出击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