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河不动声色地抬手拍了拍郁雨初的胳膊，郁雨初冷哼了一声撇过头去。
她知道林清河这是让她先别说话的意思。
林清河对高婆婆很是礼貌地拱了拱手，解释道：“我上周已经还了您二百文。我家中也还有父母哥嫂，开销也是不小，还望您体谅。
但我能保证的是，我一定会将家中所欠的钱银都还清的。”
郁雨初不禁回头看了林清河一眼，有些疑惑，他何时有的钱？
又是二百文这样不小的开销。
照林清河这个还法，他居然还能活着，真是个奇迹。
高婆婆见林清河说话如此客气，脸色好转了几分，不过还是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不满道：“你说会还就会还呀，这都多少年了，每次还钱比鸡下蛋都慢。”
高婆婆这头话音刚落，那头又来了个盘着头发的老太太，瞪着一双大眼睛就对林清河没好气道：“对啊，这都多少年了。林老二，你可别是想赖账啊。”
这老太太原主也见过几次，郁雨初知道她是村中有名的吝啬鬼——葛婆婆。
该说不说林老太和林老头居然能从葛婆婆这样的铁公鸡这儿借到钱，倒真是有几分本事。
林清河也跟葛婆婆打了个招呼，保证道：“葛婆婆，您的钱我们也都会还的。”
“哼......我怎么知道你这话是不是算数？”
葛婆婆不满地摇了摇头，继续道：“而且——
我上周也没收到你的银子啊，你是光给高婆婆了吧？”
这话一出，倒是成功地激起了一些人的不满：
“对啊，凭啥只给高婆婆还钱，咱们的钱就不是钱啊？”
“对啊林老二，你可别赖债。”
林清河抿了抿唇，有些窘迫地立在原地。
郁雨初看着都有些心疼他了，作为全家唯一愿意还钱的人，乡亲们对他的态度居然这样差。
不过任凭林清河如何谦逊恭敬，这两个老婆婆倒是丝毫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
葛婆婆眼尖地发现郁雨初身后的竹筐，一把扯着她的胳膊就要把这筐子挪到郁雨初身前，展示给大家看。
“好家伙，这么多布料，得多少钱啊！”
葛婆婆诧异道，又用惊奇的目光从头到脚打量了郁雨初一遍，随后啧啧称奇道：“好哇，果然是从大县城来的富家小姐呢。
这手笔，这架势，就是有钱嗷！”
真是一股子阴阳怪气的味儿。
郁雨初听了这话就烦，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对葛婆婆道：“往日里乡亲们采买东西也是要花上不少钱吧？
您为何单单就说我花钱多呢？这不是找茬吗？”
“找茬怎么了，找茬——”
葛婆婆还想再辩驳，不过高婆婆却打断了她，然后转而用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对郁雨初道：“林家小媳妇啊，你既然有钱买这些料子，为何就没钱还债呢？”
这话说得好没道理，就算有再多的欠款要还，总得让人把日子过下去吧。
都不怕把人逼急了活不下去了自己钱也拿不到吗？
再者说了，她郁雨初跟林清河只是名义上的夫妻，这是村里人尽皆知的事情，就凭林家人这么刁难她这一点，她就有理由不帮着林家一块还钱。
郁雨初开口朗声道：“欠您钱的是林家，不是我郁雨初，你要让人还钱，可别找错了人，用错了方法。
若真要较真起来，按照你们对我的态度，我压根就不是这村子里的人！”
可不是嘛，郁雨初何曾被他们视作乡亲？
高婆婆想都没想，一句话直接脱口而出：“都嫁过来了自然是我们贝沙村的人！”
郁雨初在心里冷笑，素日里这群村民是如何将她视为局外人，肆意抹黑议论她的，如今倒是将她当作同村人了。
可笑，实在是可笑。
林清河开口想护着郁雨初，他道：“高婆婆、葛婆婆，这债务一向是我来还的，还望你们能对雨初宽容些......”
“宽容？！”
葛婆婆大手一挥，激愤道：“我倒是宽容，给了你们林家这么多年都没把银子还清！
我脾气是够好的了，心也是够良善的了。
可是——”
说到此处，葛婆婆还抬手指着郁雨初的鼻子道：“可是你娘子居然还有钱买布，既然是去买布，那一定是去逛集市了吧？
既然有钱逛集市，那凭什么不还钱？”
说罢，她又“咚”的一下，往地上重重一坐，用幽怨的声音大喊起来：“可怜我那三两银子呦——
天杀的林家，骗我说他们在大县城做生意，这三两银子第二年就能变成六两！”
听了这话，郁雨初沉默了。
先前林清河说他们家是用父亲生病这样的理由骗乡亲们借的钱，如今来看他们倒真是有本事，对不同的人懂得投其所好、对症下药......不，对症下圈套。
而且这葛婆婆的反应充分反映了人性，当负债者穷困潦倒食不果腹的情况下，她倒是气定神闲不急着催债；当负债者境况稍稍好转后她便火急火燎地来追债，连喘口气的时间都不给她和林清河。
郁雨初垂眸思量着到底要怎么打法这难缠的葛婆婆，便听见林清河再度开口道：“这些银子，本来就是雨初的，她......”
林清河急着替郁雨初辩白，话一说出口他又意识到若是让这群乡亲们知道郁雨初有能力赚钱，那还不得整日被他们骚扰，于是林清河又急忙止住了话头。
见葛婆婆正愤恨地盯着自己，而一旁的高婆婆目光也有些鄙夷。
郁雨初就明白了，这两个人到底还是葛婆婆心疼钱，至于高婆婆那儿，还是看戏、爱刁难人的兴致占了上风。
“不是攒的钱买的。”郁雨初突然出声说道。
高婆婆脸上浮现疑惑之色，不过她很快便反应过来，“不是攒钱买的那就是你挣的钱？不管是哪来的钱，总之还钱！”
“非也非也。”郁雨初摇摇头，“这采买东西的银子也不是我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