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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军情如火,穆旭东看着穆鸾歌醒来便奔赴绥宁城。

    临行前,他只是深深地看了秦栩一眼。那眼神中有嘱托和愧疚,有如山似海的爱意,藏着无法表达的千言万语。

    这眼神太热太重,秦栩实在扛不住。忍不住上前几步,攀上他的肩膀,用力的抱了抱他,轻声说:“路上小心,家中都交给我。”

    穆旭东立刻红了眼眶,低头狠狠地吻了她的额角,然后匆匆上马。

    秦栩也没犹豫,转身喊龙泉:“龙都知,劳烦你的人去雍乐、锦州和沧幽两郡传话,让他们凑一些粮食和药材,速速送往绥宁城。”

    “好!”龙泉应了一声,立刻去办。

    “周叔。”秦栩又看向老周管家,“今日我会配好郡主半月用的药,你和伏黛只需要按我写的煎药,煮药浴药膳,并监督她按时按量用药就好了。”

    老周几乎立刻就明白了秦栩的意思,试探着问:“秦姑娘是要去绥宁城?那边可不安全……”

    秦栩沉声说:“我带嘉平去绥宁城,替郡主把崔帅接回来。你放心,龙副都知会保护我的安全。”

    “可是……”

    老周还想劝几句,却被秦栩打断:“周叔,我跟穆旭东许诺会照顾好家里,但家事不仅仅只在家中。”

    “是,姑娘是家中主事人,老奴都听姑娘的。”老周立刻应道。

    “我去为郡主配药。你去劝劝郡主,我最笨,不会劝人。”秦栩说完,便转身去了自己的院子。

    ·

    第二日一早,秦栩带着嘉平,燕墨羽和画眉弄墨,在龙泉等健龙卫的保护下离开荥州,先去沧郡,然后过幽郡去绥宁城。

    临行前,穆鸾歌握着秦栩的手,只说了一句话:“妹妹,你是我此生最大的恩人,你对我的恩情我此生无法报答,只能许下来世了。”

    秦栩轻轻地擦掉穆鸾歌腮边的眼泪,说:“姐姐错了,我是你的家人。家人之间只要关爱和扶持,不讲什么恩怨情仇。”

    宁伯一定要随行照顾嘉平,秦栩也正想他同去,有他在,沧郡幽郡必定能对绥宁城全力相助,绥宁城剩余的铁骑也会对穆旭东更服从,同样,他还可以把绥宁城的情况如实上报给皇帝。

    天狼关被突袭的消息,在秦栩到沧郡的时候才送到京都。元祚看着龙泉和兵部先后送来的两份急报,只觉得全身的血都冻僵了。

    兵部尚书曾梁得到消息,也不敢在家养病了,立刻着人用一顶轿子抬着进宫,直奔勤政殿。

    罗正中和兵部的另一位侍郎正在勤政殿里站着,靳春刚往元祚嘴里送了一颗养心丸。

    罗正中看元祚的神色缓和过来,方继续说:“皇上,穆旭东在绥宁城破的第三日率领林越和严左安两位战将赶到,把沙北鞑子赶出了绥宁城。”

    元祚缓了好一会儿,才开口:“立刻传旨,授穆旭东北疆帅印,崔鹤明手下的兵马,不管还剩多少,都归他节制。命他以最快的速度重筑北疆防线。”

    罗正中又说:“皇上英明!穆旭东虽然年轻,但领兵有方,一定能担此重任。然而绥宁城遭受重创,伤残的不仅仅有驻兵,还有城中百姓。粮草和药材的事情不能拖延……”

    殿外传来一个太监的声音:“皇上,兵部尚书曾梁大人请旨觐见!”

    元祚的脸色越发阴沉,冷声说:“叫他进来吧。”

    曾梁快步进殿,上前跪拜行礼:“微臣曾梁拜见吾皇。”

    “起来吧。”元祚放下手中茶盏,方问:“曾尚书的病养得怎么样了?”

    “谢陛下关怀。微臣病体残躯跟天狼关战事比起来,微不足道。臣得知天狼关兵败,崔鹤明战死,料想陛下必定着急,所以才急匆匆赶来,是想为陛下推荐一人去镇守天狼关。”

    元祚听到这话有些意外,遂问:“你身为兵部尚书,我朝战将自然都装在你心里。不知你推荐的人是谁?”

    曾梁躬身说:“老臣推荐在西川侯手下的曹承。曹承驻守的地方离绥宁城最近,赶过去最快,另外他戍守边疆三十年,对地形和对手都很熟悉。能更快接手天狼关。”

    罗正中立刻反驳:“皇上!曹承已经六十多岁了,而且臣担心天狼关失利,巴赫沙尔尝到甜头不会罢休。曹承离开驻防地,万一他转手攻打赤霞关,岂不是又有一城百姓遭殃?”

    “西川侯可以从旁边的回龙谷分派一名副将助手赤霞关,赤霞关和回龙谷原本就互相策应,曹承虽然离开,但赤霞关的驻防不会乱……”

    “好了!”元祚打断了曾梁的话,“这件事情朕另有安排。你们都退下吧。”

    曾梁殷切地看着元祚,还想再劝:“圣上!这是头等要事,皇上犹豫片刻,天狼关和绥宁城……”

    元祚烦躁的一甩袖子:“不必多说了!朕要御驾亲征!”

    这话一说出口,罗正中和另一位兵部侍郎都跪下了。

    罗正中:“陛下三思!”

    另一位侍郎:“皇上,万万不可啊!”

    曾梁:“君子不立危墙,皇上身系江山社稷和数万万黎民百姓,万不可御驾亲征!”

    罗正中:“圣上,穆朝几次跟巴赫沙尔交手,都能获胜。他的战术诡谲,总能出奇制胜。天狼关交给他也一定能反败为胜……”

    曾梁:“先调粮草和药材安置绥宁城的百姓才是首要!臣自请去督粮。”

    “你身为兵部尚书,还是坐镇兵部,调兵遣将为好。天狼关那边,朕会安排人去的。”元祚说着,看了一眼身边的靳春。

    靳春忙说:“皇上,许乘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嗯,你们都退下吧。”元祚起身往勤政殿的后殿走去。

    曾梁冷眼扫了一下罗正中,一甩袖子先走了。

    罗正中叹了口气,没跟曾梁计较,出了勤政殿便去文华殿去找秦隽清商议。

    元祚回后殿,见了陈恭直接说:“你悄悄去一趟西川,下一道密旨给西川侯,就说……”

    ·

    秦栩从沧幽两郡经过,带上粮食、药材以及御寒的衣物棉被等物资,越走车队越长,到达绥宁城的时候已经是六天之后。

    穆旭东已经整合好残部,清理被大火烧过的城池,重筑毁坏的城墙,望楼等防御工事。

    哨探急匆匆的跑来回报:“世子爷!有一队人马从东南官道上过来了,看上去足有上百辆车,大概是朝廷调拨的粮食到了……”

    “胡说。朝廷调拨的粮食怎么可能来这么快?!”穆旭东丢下手里的铁锹,纵身从战壕里爬上来。

    刚走出没几步,又有哨探来回:“世子爷!梁将军到了!”

    “谁?”穆旭东愣了一下,心想梁寒玉作为驻守西川的主将,怎么可能轻易离开驻地跑这里来?可除了她,哪里还有第二个梁将军?

    一批骏马疾驰而至,一个身材高挑的人从马上跳下,朝着穆旭东扬了扬下巴:“旭东。”

    “大姐!?”穆旭东忙迎上几步,压低了声音问:“你怎么来了?!”

    梁寒玉拍了拍穆旭东的肩膀,沉声说:“我来看看鹤明。”

    穆旭东没再多问,只点点头说:“跟我来吧。”

    崔鹤明在大火中奋战,身中数箭而亡,他的两个近卫冒死把尸身从大火中抢回来时,人已经面目全非。

    入殓时,好一番收拾,但脸上的烧伤依旧骇人。穆旭东便令人连夜打造了棺木,把人装殓了。

    梁寒玉说来看看他,实际上见到的也只是他的棺木和灵位。

    有亲兵引燃了三炷香递到梁寒玉的手中,梁寒玉捏着香,看着灵位上“黎东兵马大帅崔鹤明”这几个字,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鹤明,你放心,新仇旧恨我们一定会报。”

    昔日,梁寒玉和穆振东、崔鹤明、白萧夜四个人一起在穆虎臣帐下听令。

    四人一起上阵杀敌,下河捉鱼,夜黑风高的时候偷袭过敌营, 春光烂漫的时候弯弓射雕,他们曾同生共死,也共甘共苦。

    不过几年光景,竟然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只剩下梁寒玉一个女将军了。

    梁寒玉没有掉眼泪,对这些浴血杀敌的人来说,眼泪是最不值钱的东西。要流也是流血,要用敌人的血洗刷这刻骨的仇恨。

    等梁寒玉上香后,穆旭东劝道:“大姐一路辛苦了,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好。”梁寒玉转身出了灵棚,跟穆旭东进了一间临时收拾出来的议事厅。

    落座后,徐灏拎着水壶进来,歉意地躬身:“梁将军,咱们没有茶,只有开水,您勿怪。”

    梁寒玉微微冷笑:“这有什么?战场上染血的河水也一样喝。”

    徐灏给二人倒了热水,恭敬地退了出去。

    “说说吧,怎么回事。”梁寒玉看着穆旭东。

    “之前巴赫沙尔往天狼关增兵,我便着人细细打听。后来探知他往天狼关增兵是假,想要攻打沧幽两郡是真。想要给我们玩一招声东击西。我便在沧幽两郡埋伏好等他。他用三万骑兵攻打幽郡,被我狠狠地收拾了一顿。死伤几千,俘虏过完,剩下一万多人仓皇撤退。”

    穆旭东说到这里,长叹一口气,“原本以为我们胜了这一场是狠狠地挫了他的锐气。却没想到他这一招声东击西还有后手。六日前,他用一支三千人的轻骑兵,携带一种可以发射火球的新型武器夜袭天狼关。大火借着九月的西北风烧过山林,他们借火势打开了绥宁城的城门……”

    “可以发射火球的新型武器?是个什么样的东西?我西川的军匠之前造出过一批火铳,但那玩意太费银子,又打不准……你说的这个是不是跟火铳一个道理?”

    “我赶过来,带人追着这支轻骑兵跑出去二百多里,抓了俘虏,缴获了两支,那就是一个精钢锻造的炮筒子,关键是里面装的弹丸,我审讯了俘虏,说那种引发大火的弹丸不是火油,而是一种来自地底下的黑油……”

    “黑油是什么东西?我怎么没听说过?”

    “这种黑油,我之前也见到过,点着了是蓝色的火苗,用这种火锻造铁石,可出精钢。沧郡还留着一点,大姐若是想看,我回头叫人弄来。”穆旭东脸色阴沉如水,眉头皱成疙瘩,连着几日他都没躺下,累狠了就在战壕里打个盹儿,铁打的人也要撑不住了。

    徐灏从外面进来,急切中带着一点兴奋地看着穆旭东:“世子爷!秦姑娘来了!”

    “你说什么?”穆旭东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秦姑娘从沧郡幽郡过来,带着粮食,药材,御寒的衣物等,已经到了城下。”

    “去看看。”梁寒玉率先起身往外走。穆旭东急忙跟上。

    秦栩的马车停在城门外,她后面是一溜长长的车队。

    龙泉正在跟守城的将士交谈,便听见城门内有人喊了一声:“让开!”

    看清马上之人后,龙泉有些发懵,心想这里是绥宁城又不是西川城,为何会看见梁寒玉?

    “栩栩呢?!”梁寒玉皱眉看向马车,把龙泉当成了透明。

    “梁将军?”龙泉拱了拱手,“秦姑娘在马车里。”

    梁寒玉扫了龙泉一眼,目光在他身上的五彩绣飞蟒的公服上略一停顿,蹙眉问:“你是天子近卫?”

    “在下健龙卫副都知龙泉……”龙泉话没说完,梁寒玉已经下马奔向秦栩的马车。

    这是怎么回事儿啊?龙泉心想西川梁寒玉什么时候跟秦姑娘这么熟了?

    “梁姐姐!”燕墨羽先看见梁寒玉,兴奋地从马车里跳了出来。

    “阿羽!”梁寒玉张开双臂把燕墨羽抱起来转一圈,“你也来了!”

    “梁姐姐,我好想你啊!”燕墨羽抱着梁寒玉的手臂不撒开。

    秦栩听见梁寒玉的声音急忙下了马车。

    “姐姐。”秦栩向梁寒玉福身一礼,“姐姐一向可好?”

    “我很好。你怎么来了?”梁寒玉放开燕墨羽,握住了秦栩的手。

    穆旭东随后赶到,蹙眉看着秦栩,同样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有两件事要办,第一,我带嘉平过来,替二姐把崔帅接回去。第二,我从沧郡幽郡带了些粮草药材等东西过来。”秦栩说着,叫过嘉平给梁寒玉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