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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七章 雪夜幽魂

    腊月寒冬,太子刘衍在卫国公府上密议,得到荀谋的建议之后,刘衍顿觉豁然开朗,看着天色已是傍晚时分,于是便起身向荀昱父子拱手告辞,荀昱想请太子留下用膳,刘衍也觉得许久没来荀昱府上,想着趁着吃饭好好培养一下感情,起身时却见庭院中已经飘飘洒洒的舞着雪花,刘衍顿时直感觉一阵寒意,他看着窗外直摇头,只得向荀昱再次一拱手,道:“这顿饭就权且记下罢,本宫还是早些儿回去为妙,否则这雪再下得大一些,就更难回去了。告辞……”

    夜,雪势越来越大,京都已是白茫茫一片,街巷上鲜有人迹,偶尔雪地里会留下几排脚印,有人的,有猫狗的,但是须臾,路面雪迹又会恢复如初。已经是二更时分了,天上的雪花如同春天的柳絮,依然纷纷扬扬,没有半点儿要停的意思,打更的更夫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出没在大街小巷。唯独夏府的院墙外、府门口五步一岗,歪歪斜斜的站着守卫的府衙差役,有几个领头的衙役耸肩缩手的围站在滴水檐下,边抖着冻僵的双脚边说闲话。

    “这天儿这么冷,张头,您说要不要派人给兄弟们都添一件大氅?这么冷着,挨到明天雪停了,非得冻出问题不可!”

    为首的那个张头,呼哧着粗气,身上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上牙打着下牙,朝着身旁站岗的另一名差役吩咐道:“你……小李,快去衙门里面给兄弟们取几件大氅来穿上,这天儿实在冷得受不住啊!”

    那名差役也被冻得面红耳赤,有些为难地道:“张头,这么大雪,骑马不便,走路更不方便……”

    “你娘的!”张头呵斥道,“赶明儿一起冻死算了!骑马去,快点儿,带上小周一起有个照应……”

    张头看着两名手下骑着马消失在雪夜里,然后转身继续问另外几个衙役,“夏府里头可有动静么?”

    “头儿,您放心,咱们京兆府办事,能出什么差错?”

    “嗯……”张头点点头,“还是小心点儿为妙,要是让他跑了,咱们都得掉脑袋。”

    夏府的卧房内寂静一片,东面的那扇窗半开着,窗户下的案几上,一盏孤灯在寒风中摇曳,时明时暗。案前坐着一位披头散发的男子,冻得通红的右手握着毛笔,案上的镇尺压着一纸信笺,他双眼呆呆地望着窗外。院内萧瑟的寒风穿堂过廊“呜呜”作响,让整座庞大的老宅愈加显得诡异,房檐上积压的雪花不时窸窸窣窣的从滴水檐上跌落。许久,男子才长叹一声,他左手挽着右手衣袖,颤抖的手握着笔,在信笺上写着“如履薄冰数十载,奈何至此哉”几个字,写罢信手将笔往桌上一扔,然后摇着头冷然一笑。

    雪夜里,他绝望无助地望着黑洞洞的院子内的天井,他知道,如果今天刘衍答应自己的事情如果属实,又何必马上就派人将自己软禁呢,这分明就是想跟自己撇清关系!如果说派人来看守是小心起见,那后来又加派人手就分明是已经起了杀心,看来想救出通儿是无望了,现在恐怕自己也要很快被问罪了,只可惜为官数十载,如履薄冰,左右逢迎,对太子忠心耿耿,到最后竟然换来这样的结局,连自己家人的性命都保不住,忽而想起当初来京时意气风发、不可一世,何曾会想过落得现在这般境地。

    他愈想愈加悲愤,心头郁气积结,连连猛咳了数声,竟咳出了几口猩红的鲜血来,滴落在案上的信笺。他全然不顾嘴角的血丝,先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接着伸手拉过太师椅,而后失魂落魄地拖着椅子走到堂屋中间,然后摆好太师椅,紧接着又怅然若失地走到衣柜前,“啪嗒”一声打开衣柜,他面色凝重地看着衣柜中得一条白绫,许久,那双颤抖的手,才缓缓地将白绫取出。

    他手握着白绫,步履蹒跚地往太师椅那儿走去,虽然才过了不惑之年,但他此刻看起来就像是风烛残年的老者,踉踉跄跄地走到椅子前,挺拔的身影在烛光中摇曳,映在了屋顶的房梁上。屋外的寒风呼啸而来,从窗外卷进几片雪花来。桌案上洁白的雪花、猩红的鲜血、泛黄的信笺、墨色的草书,仿佛也在随着寒风哀嚎,烛焰在风中摇摇晃晃几下之后,便随风熄灭了,一个颀长的身影刹那间亦随之消失在暗夜之中。

    次日清晨,却是难得一见的大晴天,碧空如洗,蓝色天空和白皑皑的人间交相辉映,街头巷尾的积雪,在阳光的照射下,极为耀眼。新年即将到来,公差们也更加勤快起来,带领着老百姓们沿着大道上扫雪。

    一辆耀眼的官府马车从大道上疾驰而过,直奔太子府而去,来到东宫门前时,下马车的人正是京兆府尹赵善谦,他神色慌张,小步快走,径直的往府门口行去,几个门子在门前扫雪,知道来人是府尹大人,都上前点头哈腰的问安。

    “殿下呢?殿下呢?”赵善谦着急忙慌的问,“本官要见他,快去通报。”

    门子见府尹大人面色凝重,于是也收敛起笑容,正色道:“殿下还未起来呢!大人您要不先去中堂等等?小的先去跟管家通报一声?”

    赵善谦点点头,抬头之际,正见太子府的管家从院内走出来,赶忙向他招手,“老管家,快去禀报太子,本官有急事求见。”

    老管家见是府尹大人,而且看样子事情紧急,想来应该是出了什么大事,应了一声后,便掉头往回跑。

    赵善谦在太子府的中堂内,来回踱步,神色焦急的等待着,忽听得院外有脚步声,赶紧跑到门口。赵善谦见迎面而来的正是太子,急得跺脚道:“殿下,大事不好啦!”

    刘衍不慌不忙的从抄手游廊走来,边整着衣衫边道:“一大清早的,什么好不好的,就不能等晚会儿再说吗?”

    太子慢吞吞的模样,赵善谦实在看不下去,三两步来到太子的跟前,一摊手期期艾艾道:“夏……夏……”

    刘衍不耐烦道:“夏夏夏什么……”忽然转念一想,停住脚步,瞪着赵善谦问,“是不是夏敬营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