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儿忙拍拍她的肩膀，有些心虚地看了眼其他人。
小宋果然看了过来，笑道：“看来这位娘子也是性情中人，世子一片痴心，任谁听见都会感动。”
店家又道：“人家找女人跟你有什么关系，惹得你连生意都不做了？”
小宋笑道：“嗨，收我皮子的主家就是五成兵马司的一个提督，忙着去找人呢，价也没还，货也没验，直接全部接收了。”
店家恍然大悟，爽朗地笑道：“哈哈，原来如此，那可真是便宜了你小子。”
小宋将碗中的茶一饮而尽，“是啊，平白节省了几日的功夫。甘肃路远，我明儿就能早早回去了，快的话，除夕还能在家过年呢。”
闻言，她猛地抬头：“你要回甘肃？”
那人笑道：“是啊，远得很，娘子肯定没去过吧。”
她顿时有些激动，“好巧，我也是去甘肃，正打算起身呢。”
小宋诧异地扬眉：“哦？你也是甘肃人，你去甘肃哪里？”
她抿唇笑道：“我是甘肃凉州卫人士，公子是？”
那店家一拍桌子，“巧了不是，这宋家哥儿也是凉州卫的！哈哈，小子，你年年来京城送皮货，这碰上老家的姑娘，还是头一次吧！”
小宋笑嘻嘻地挠了挠头，“还真是，那还真是挺巧的。只是娘子看起来也是大户人家出身，怎么连个护卫也不带，不怕有危险吗？”
她颔首道：“实不相瞒，我们是来京城探望亲人的，可惜亲人已经去世了，又跟带着护卫的婶娘走散了，就想赶紧回甘肃去。”
小宋点点头：“原来如此。娘子遇上我大可放心，我在这路上走了好几年了，年年冬天都来送皮子。”
说着抬头看了看天，“今日天色不早了，不如在客栈住上一夜，明日一早便赶路回家。”
她点点头，不知怎么的，一句“回家”，竟让她热泪盈眶。
喜儿忙抽出手帕替她擦了擦眼角，低声道：“那我们先凑合住一晚吧。”
沈娇长的极美，小宋被这副美人落泪的画面镇住了，半晌才回过神来。“那，我帮娘子拿行李吧。”
喜儿忙道：“公子不必客气，我们行李不多，我能拿的了。”
小宋又跟在后边巴巴道：“那，那明日一早，我去叫你们起程。”
她点点头。
这家客栈不大，上下两层客房加起来不到十间，也是方才茶铺的店家开的。因是两个女子，故而给她们挑了相对干净宽敞的一间。
里面布置地也简单，一张干净的床，挂着洗的发白的青布帐子。屋子中间是一套简单的桌椅，虽然有明显磨损的痕迹，但胜在干净。
喜儿用帕子擦了擦，一点尘土或油腻都没有。“还行，咱能放心睡个好觉啦。”
她也点点头，疲惫地往床上躺去。喃喃道：“你听见那宋公子喊我什么了吗？”
喜儿随口道：“他叫娘子......”
话音顿时止住，怯怯地看了她一眼。她今日梳的妇人发髻，难怪别人会以为是哪家的妇人娘子。
她苦笑一声，“看来我们得编个身份了，你以后在也要注意，在外面就唤我娘子吧，也能少些麻烦。”
喜儿应了一声，“要不然，就说丈夫病逝了？”
她想了想，这个理由也合适，总比被休下堂好听些。“那就这样吧。”
喜儿又道：“那娘子，你回甘肃准备干什么呀？”
她忍不住笑道：“一个妇道人家能干什么，当然是......”
相夫教子。
突然就笑不出来了，两个人都沉默了片刻。
她轻声道：“我这辈子大概是不会嫁人了，就在老族长跟前侍奉终老罢。若是有一日老族长去世了，我可能会和表哥相依为命，也可能自己做点什么，比如开家酒楼，做做吃食。”
喜儿睁大了眸子，一脸的八卦：“表哥？什么表哥，青梅竹马吗？”
她想起从前和表哥相处的时光，嘴角扬起笑意：“也不算吧，我家中出事以后，他和老族长一起来接的我，那时候是第一次见面。”
喜儿追问道：“然后呢？”
她笑道：“然后，就像所有的大哥哥一样，每天带着我玩，哄着我让我别哭。我炖的汤很好喝，他也喜欢喝。只是......后来年纪都大了，想的东西也多了。”
喜儿一副理解的样子点点头：“嗯，这我懂。男女七岁不同席嘛，长大了就要避嫌了。”
她迟疑了几分，轻轻叹了口气，道：“不是这个。他......表哥是一个很有抱负的人，他一直想要给家族翻案。”
喜儿惊讶地睁大了眸子：“这不是掉脑袋的事吗？”
她点点头，“是啊，他太骄傲了，轻信于人，后来被官兵追捕，干脆带着情报投奔了瓦剌。自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喜儿怔怔地愣了半天，才道：“我还以为是爱情故事，等娘子回了甘肃就要破镜重圆，没想到是个国仇家恨的故事。那这，以后你们碰上了，可不是成敌人了吗？”
她忍不住笑了一声，“哪里能见上呢，我不可能出关去，他也不敢擅自回来。”
喜儿咂咂嘴，“这也太扯了，算了，咱还是聊聊开酒楼的事吧。”
她摆摆手，“这个就更扯了，还是先想想老族长吧。等我回去了，要请最好的大夫细细瞧瞧，老族长本就年纪大了，药效肯定会发作的快一点......”
说着，叹了口气：“总不能因为我的缘故，把他老人家搭了进去。”
喜儿微微蹙眉，“侯夫人这味毒药虽然无解，但延缓发作却是可行的，只不知能延缓到什么程度。”
她笑着安慰道：“你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的，更何况，我们不是有很多钱嘛，多好的大夫都请的起。”
喜儿瞧着她，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娘子，自从离了京城，你整个人的心态都好了许多，爱笑，也爱说话了，如今还反过来安慰我。”
她愣了一瞬，轻轻抚上自己的唇角：“是吗......”
连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
翌日清晨，天刚擦亮，小宋便敲响了房门：“娘子，可以起身了吗？”
她刚收拾好，闻言和喜儿面面相觑。这一声唤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的娘子呢。
门外的人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忙道：“那个，我姓宋，官名宋卿礼。还不知道这位娘子贵姓？”
她打开门，浅浅笑道：“宋公子，我娘家姓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