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甲!”
柳白急忙出声喝止。
旁边这位可是……
你当着严夫子的面往江面撒尿,跟撒在人脸上有什么两样?
他一颗心都揪了起来。
如今的严夫子虽只是残魂成的神位,但也没人敢去挑战他的权威。
天知道一人独战两名正神,并杀一人,重伤一人的严夫子究竟有多强。
哪知道苏东甲居然置若罔闻,反而转脸看向老人:“老丈,实在对不住啊,喝酒喝多了。
你也一起来,松快松快?”
柳白眼皮子直打颤。
“严……”
“无妨。”
老人笑着摆手,“稚子赤诚之心,难怪亚圣向我极力推荐。”
说着他竟然也站到船头,对着江面“哗啦啦”呲了起来。
柳白:!!!
月下,苏东甲回头嘿嘿怪笑:“老丈,你不行啊,看我的!”
说着腰一挺,一阵哗哗哗。
老人哂笑摇头:“老了,不比年轻那会。想当年我可是顶风尿一丈的!”
苏东甲觉得自己得胜,站在船头一阵嘿嘿嘿。
柳白只觉没脸看了。
此时的一老一小,哪有半点儒生样子?
“东甲,我们……”
柳白刚要开口,却忽然察觉苏东甲没了动静。
侧脸看去,赶忙伸手扶住,他这才没掉进江中。
柳白转向老人:“严夫子,他……我们先回去了。”
老人摇了摇头:“他还不能回去。”
“为什……”
话音未落,他猛然察觉到异状。
苏东甲变得好似梦游,两眼直勾勾盯着柳白,嘿嘿怪笑,嘴里念叨:“鱼,好多鱼,红的,白的,黑的。”
“你们也想喝酒吗?”
“来来来,喝完这一杯,还有三杯……”
柳白不无担忧地看向老人:“严夫子,他这是怎么了?”
老人提了裤子,紧了紧裤腰,老神在在蹲在船头,用手剔牙,无所谓说了句:“喝多了,撒酒疯呗。”
“可是……”
柳白悄然探查了苏东甲的气机,只觉他像是泡在水里,浑身上下充斥浓郁的水气。
就连他的浩然气也给人一种湿漉漉的感觉。
这时苏东甲若是修炼、施展水法,事半功倍。
柳白扶着自说自话的苏东甲,不知如何是好。
他自然看出来这是严夫子以五行之中的水属灵物帮苏东甲炼化本命物。
可苏东甲现在周身洞府浩然气的运转路线还未完全理顺,提前炼化本命物岂不是增加后面炼化的难度?
更何况本命物的炼化讲究个五行平衡。
“平衡”不仅仅是要五行生生不息,更指五行本命物品秩也要相当。
苏东甲三口“酒”喝了不知多少水族生灵,气象巍峨,已然具备一整座水府天地的气象。
可其他四行呢,又该哪里去寻找?
如此一来,原本苏霖给他准备的那些本命物就不够看了。
老人轻哼一声:“现在的年轻人都怎么了,老夫送你一壶好酒,还得再搭进去一锅好菜?
现在觉着酒菜还行,又想老夫给你提供桌椅碗筷?”
柳白赶忙欠身:“严夫子恕罪,我不是那个意思。”
老人看着柳白扶的辛苦,屈指一弹,以一团雾气将其罩住,这才吩咐柳白:“行了,放开她,陪老夫喝一杯。”
柳白惊喜。
这可是严夫子赐酒!
锅中蛟龙,杯中水族,这手笔……
即便只是吃喝剩下的,也绝非寻常人有资格能够接触到——甚至连见一眼都难!
柳白正要躬身称谢,却发现老人挥袖将泥壶、石锅收起,瞪眼看他:“还愣着干什么!
老夫给你提供地方了,你不得提供酒菜!”
柳白:……
他不敢违逆,转身上了大船准备去了。
老人叹气摇头:“现在的后辈,真是一个个榆木脑袋,书院的那些夫子,一个个读书读傻了不成?”
遥想当年,儒道初立没多久,只要能提升修为,什么规矩,什么颜面,统统放到一边。
敢跟老子抢吃的,快滚一边子去吧。
哪像现在,饭都喂到嘴边了,这群兔崽子还得想着怎么吃,碗筷是不是搭配。
不过细细想来,这不正是自己跟一帮老伙计上天一战想要得到的结果吗?
“天地绝,神城匿。”
那一仗,值得!
只是神城消失从此就天下太平了?
未必!
打下了一个神族,还有魔域的魔族呢。
还有诸多隐世不出的古族呢。
天道昭昭,循环往复。
此灭,他生,生生不息。
大道亦是如此。
不然何以道祖说“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
只是将这样大任交到这么一个年轻人,或者说这样的年轻一代身上?
能吗?
行吗?
老人瞥了一眼如坠云雾的苏东甲,眼神幽幽:“小子,自己逞能喝三杯,老夫给你了。
能不能接得住,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主人管饭管饱,至于肚子有多胀,那就是客人自己受的事了。
想自己以整条江水为炉,筛选数千年的水中灵裔,才炼得这一壶山河酿。
一杯下去,便是十品、十一品也要被醉倒,无法以修为散去“酒气”。
更遑论苏东甲只是一个区区四品,还连喝了三杯!
苏东甲这一“醉”得多久才能醒?
一二年?
一年?
总不能几个月就炼化完毕吧?
“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贪杯多饮,可别怪旁人劝酒。
经此一遭,好让你知道酒场险恶,嘿嘿嘿……”
柳白很快携酒菜而返。
一壶好酒,几样精致菜蔬。
老人撇嘴:“你就拿这些清汤寡水的东西来糊弄我?”
柳白:!!!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多准备些卤猪头、口条、九转大肠,还有些卤好的心肝肺拼一盘?
对了,别忘了让厨子调一碟蘸水,多放辣子跟醋!”
“哦哦,是,是!”
柳白只觉心神、认知都受到了冲击。
儒家子弟吃喝多讲究仪态、雍气。
哪有喜欢吃猪下水的?
难不成是因为当了水神吃猪头肉吃惯了?
柳白胡思乱想。
不防一道声音在他心底响起:“你小子要是再胡思乱想,老夫就把你丢在这江水里喂鱼!”
“啊,是,是!”
柳白人在船上,不忘在船上垂首称是。
严夫子可看着呢!
弄得一旁招呼他的船夫、伙计一脸懵。
小船上,老人摇头皱眉:“朽木不可雕也!”
他心底默默念叨一声,“这就是你说的如今的儒家吗?”
天地光转,小船依旧如先前飘摇。
船头却又出现了一个人。
他浑身蒙着一层皎洁月光,像是月华,又像是不属于这里。
若是苏东甲清醒,自然能认出来,眼前之人正是四圣之一的亚圣!
亚圣微笑看着这位故交,嘴角噙笑,问了两个字。
“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