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云峡出现七品以上大修士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天下。
学宫也在最短的时间内传出消息：涉事的有三名大修士，一个九品，两个十品。
两个十品大修士被当场斩杀，九品的被学宫拘拿到了学宫，羁押在功德林。
而交战的南越国跟爪柔两地“官方”都收到了学宫的警告。
双方约定，至少十年不得出现大规模的战争……
学宫再次正告天下，山上修士八品及八品以上，不可参与山下战争，否则严惩不贷。
……
“学宫，好大的威势，有几分当年天庭的做派了。”
苏小龙将一份山水邸报甩手递给苏东甲，啧啧感叹，“这么下去，难保学宫在世间不会成为第二个天庭。”
苏东甲接了过来，快速翻看了一遍，上面报了各种消息。
如某个山上千年宗门被人寻仇拆了祖师堂；千年牛妖在人妖联合大会上抗议人族饲牛、吃牛；一籍籍无名小子坠入山崖吃了999颗金蛋身上长出金色龙鳞……
苏东甲不由感叹，原来不止前世蓝星的新闻路子野，连这修仙山水邸报也是让人“耳目一新”。
甚至连学宫给出的“调查结果”也显得那么操蛋。
这篇“报道”不实就算了，水分还贼多。
通篇下来就一点可以信。
一个九品，两个十品。
其他的都是假话。
先是水神严夫子、字圣许真、妖圣墨离等等，只字未提。
后是死的只是一个十品晏流苏，还是白黎跟苏东甲等人联手杀的，跟学宫没关系。
再者，就是那个被羁押到功德林的九品是谁？
柳白？
“老柳，你瞧瞧，你被羁押进了功德林呢。”
柳白没接山水邸报，无奈摇头：“学宫负责山水邸报的那群人报的事，十件能有一半符合实际的就谢天谢地了。”
苏东甲皱眉：“这种事学宫亚圣他们就不管管？
负责山水邸报的人都是吃干饭的？
睁眼说瞎话！”
柳白摇头：“倒不是他们没用，有些事，不透露真相反而更好。”
苏小龙嗤笑：“这不就是妥妥的粉饰太平吗？
七千多年前天庭也是这么做的，结果呢？”
柳白哼道：“不一样的，天庭奴役万灵，自认为凌驾于一切之上……”
苏小龙呵呵一笑，打断柳白：“那你怎么确定你所了解到的，跟这山水邸报上说的是一样的呢？”
“不……”
柳白忽然愣住了。
对啊，这次清云峡的事是他亲身经历，再清楚不过，自然知道真伪。
可对于其他人来说却未必。
但苏小龙，却是真正经历天庭覆灭始末的事的。
难道真如小青龙说的那样？
苏东甲心思一动，忍不住问道：“照你所说，现在的学宫跟以前天庭做法一样？”
“嗯。”
“可世间生灵故老相传，天庭荼毒众生，欺压万灵，才引起万灵反抗的。
照你这么说，现在这世道，跟天庭神族还在的时候一样，没有变好？”
苏小龙仍旧摇头：“不能说变好，却也没有变坏。
除了某些原本混在一起的分开了之外……比原先好上那么一点点吧。”
苏东甲笑问：“不应该才一点点吧，光是神霄帝君那把拂尘上就有多少龙属？
七千多年前蛟龙在天地间横行无忌，能跟现在的天地有序相比？”
苏小龙不满道：“少爷，‘蛟龙横行’这只是现世对当时的一种评价。
可当时的真实情况是万灵共生，强者生存。
人族修士，妖族大妖，天庭神灵，甚至部分魔族修士也都处于共生状态。
那时天地生机勃勃，修士无论是修为还是体魄，都要强于现在。
便是儒修，也如严夫子那般，可以肉身比肩神明。
不然，何以严夫子法身被轰烂，阴神、阳神皆崩碎，就连元神都化道的情况下还能以香火神道重现于世？
现世虽井然有序，却缺少了那股子勃勃生机。
修士羸弱，同族相残，魔族坐大，死气沉沉，有何意思？”
“这……”
苏东甲跟柳白同时愣住了。
没想到苏小龙对现世居然是这个评价。
柳白反驳：“果然如你所说，为何万灵要联手杀上天庭呢？”
眼下之意很明显——还是天庭神族做得过分，该反。
苏小龙也没惯着柳白，反驳道：“若我们这些天庭余孽都该死，那为何神霄帝君、严夫子这些人还要对我们网开一面呢？”
柳白再次愣住。
这个问题他还真的没有想过。
苏东甲眼睛一转，适时旁敲侧击：“照你所说，天庭似乎也不是那么十恶不赦，那神霄帝君跟严夫子为何要上天一战？”
“因为天庭的跋扈……”
苏小龙这次竟没有藏着掖着，反而顺着苏东甲的话说起了过往。
七千多年前的那场登天之战，起源于天庭的神族想要与万灵定下盟约，共尊神族为主宰。
将冥冥中的香火神道垄断，收拢世间向后的走向，尝试能否突破当时的“圣境”。
“圣境”可以理解为超脱于十二之上的境界，可称作十三、十四，或十五。
但一定不会超过十五境。
理由也很简单。
当时世间超脱十二品的大修士有道祖、至圣先师、庄祖、魔主、妖圣、佛祖以及天庭的那位神王。
其中神王的实力为最。
道祖、至圣先师、魔主等次之。
其余人再次之。
这些人都超脱十二品，却各有强弱，所以就单独出了三品，为十三、十四及十五。
十一、十二被称为“道境”。
十二之上被称为“圣境”。
圣境是天地生灵已知的最高境界。
而天庭神族，想要尝试打破这个极限，寻找更高境界。
香火神道，就是他们寻找的出路。
这就需要万灵信奉。
这自然就引起万灵不满。
原本都是一起在天地间随意修炼、生活的存在，现在却要分出个高等与低等来。
凭什么！
凭什么神族端坐天庭，高高在上？
凭什么万灵就要供奉香火，献上自己的信仰之力？
修道修本心，求人先求己，三“我”合一才得无上妙乐……
世间生灵修炼数千上万年早已根深蒂固的观念，现在就因为神族的一个提议就要改变？
于是才有的万灵共击天庭……
苏东甲跟柳白听完之后又沉默了。
若苏小龙没说假话，那现在的儒家跟以前的天庭做法似乎也没什么本质区别。
天庭的旗号是为了更高的大道。
儒家的旗号是让世间更井然有序。
双方都在朝着最高目标努力的过程中获取了这世间至高无上的权力。
再加上山水邸报上报道消息的方式……
柳白似乎被这说法说得自闭了，一言不发。
倒是苏东甲沉吟片刻后又摇头：“也不尽然。
你说的那种万灵共生，无序无尊的状态是七千年前。
且神族虽然打的旗号是为了更高的大道，实际上干的却是合万灵之力肥神族之私。
但儒家治世不一样，并未要求其他族群付出什么。
儒家治世定了个约束别人也约束自己的规矩，划分了山上与山下的界限。
如今的世道修士可能境界、实力、体魄都不如以前，可世间却是实打实的好了的。
山上人不会视人命如草芥，妖族也不能掳人族为口粮。
万灵变“弱”正是因为他们无需像你们那个时代一样时刻都要担心被杀、被吞……”
苏东甲还未说完，柳白就兴奋地握拳狠狠挥舞：“说得好！”
刚才，他可着实被苏小龙说的话给打击到了。
甚至对儒家，对自身的信念都产生了动摇。
这次轮到苏小龙沉默了。
是啊，七千年前万灵实力、体魄都要强于现在，为什么？
因为不强的都死了！
弱的不配活着！
可现在呢？
他亲眼看着走路都费劲的老人颤巍巍地拄棍逛街。
也亲眼看到了那些三五品的小修士意气风发，就像自己主宰了某件事。
别的不说，世间生灵的心变得更“大”了。
他们活得也更有尊严了！
这时，反倒是沉默消沉了很多天的绿腰终于开口了：“公子，既然儒家给天下定了规矩，为何不让妖族也遵守？
儒家不是讲究礼义廉耻吗？
不是一视同仁吗？
为何不用这个约束妖族？”
苏东甲幽幽一叹。
绿腰显然是沉浸在丧父、失母的悲伤之中。
而造成这一切的根本原因就是妖修的束缚感不像人族那么强。
所以才有的晏流苏杀妻害子，而白黎为大道算计晏流苏之事。
苏东甲叹道：“万灵万族各不同，人有人的道，妖有妖的法。
儒家是说一视同仁，但也讲究因材施教。
两族根底不同，天性、悟性都不一样，想要一棍子扫下去让标准持一，不太现实。”
苏小龙撇嘴：“切，还不是实力为尊？
就像那牛妖抗议的那样，同样是没修行的，人族就可以凭着自己智慧饲牛、吃牛。
可要强到了像妖圣那样的，连儒家圣人也要给他面子。”
苏东甲呵呵冷笑：“你的意思是儒家大可以凭着四圣的实力以雷霆手段或杀、或拘押，将妖圣抹去，然后迫使整个妖族低头？
又或者是当年神霄帝君跟严夫子他们那一辈，就不该留你们的性命，直接打杀得魂飞魄散？”
苏小龙彻底熄火了。
是啊，若是这些存在当年不心存慈悲善意，岂不是可以随意把他们打杀了？
此时的苏小龙也终于明白苏东甲的意思。
若非儒家果真跟天庭一样，哪里还有什么妖族，哪里还有什么诸子百家？
柳白振奋无比。
苏小龙用事实让他动摇。
苏东甲却用事实让苏小龙动摇。
过瘾！
解气！
得到答案的绿腰默默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了。
苏东甲眼见苏小龙哑火，心思一动，取出得自晏流苏的那根木头，趁机发问。
相处日久，他算是发现了，苏小龙只有被“打压”了，才会表现出顺从。
一旦让他得志，肯定是天地老大他老二。
眼下他被苏东甲一番话说得蔫了，正是好机会。
“对了，小龙，你瞧瞧这根木头，老柳都认不出来是什么，你认识吗？”
果然，苏小龙连想都没想，看都没看，就脱口而出：“建木之基。”
“建木之基？”
“嗯。”
“那是什么东西？”
“这你都不知道？天昏地暗，四时混乱，圣王感念苍生，建天气建木，顶天立地。
又取八方灵根为基列于建木八方，观天象四时……
自此风雨和顺，天下复有生机……”
苏小龙一拍脑袋，“我想起来了，这是太古帛书上的内容，只有万年前的大修士才了解一星半点。
嗯，也不对，世代看守建木之基的生灵应该也知道。
这是东方扶桑之基……咦，小狐狸的老家青丘不就在东方大海里吗？”
绿腰没有在意苏小龙心情好时“小主母”，心情不好时“小狐狸”，甚至连头也没抬：“那不是我的家了。”
苏东甲赶忙挡住绿腰。
这一个月来，他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套出苏小龙的话，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可别让绿腰在这个时候给他惹呲毛了。
他赶忙岔开话题：“这跟青丘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
苏小龙接过木头，掂了掂，“没准这青丘就是圣王建天齐建木的东方标基点。
果真如此的话，以青丘为标，便可逆推出其他各处的建木之基所在。
若能一一收集，不管是炼化为你体内的本命物，还是炼宝、炼阵，都是木属无可替代至宝！”
苏东甲瞬间两眼放光。
不为别的，就因为严夫子给他提前炼化的水属本命物！
如今终于听到有能与之相匹配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