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道成愤怒郁闷，有很多话想说。
他想像徐灿一样崩溃怒吼，话到嘴边却什么都讲不出来了。
讲出来，他们的关系就彻底无法挽回了吧？
两个人沉默了几分钟，错过了吵架的情绪。徐灿气呼呼的躺到床上，翻身把后背对着沈道成。
沈道成冷静了一会儿，他也躺回了床上。两个人背对背靠着，连呼吸都离着很远。
时间似乎过去了很久，久到沈道成都觉得徐灿睡着了。
在沈道成也有些昏昏欲睡时，他听到徐灿清晰的问：“我们还要结婚吗？”
这一次沈道成回答的没那么确定：“我不知道。”
巴黎的大雪来的快去的也快，不到三天就化了个干净。除了屋顶还有些积留的残雪，看不出冬天的痕迹。
早上徐灿打开窗户站在阳台上，冬日阳光炽烈，照在身上丝毫感受不到暖意。徐灿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丝绸睡衣，她呼出一口凉凉的白烟，皮肤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徐灿漫无目的的看着周围荒凉的景色，她有些头晕。那天从宴会回来后她就病倒了，很多情绪积压在心里吐不出也化不开。身体受不住情绪的反复，病情来势汹汹，骨头缝都透着疼，今天才有所好转。
“徐小姐。”卡佳拿着医药箱进来，“我来给你上药了。”
“过来吧！”徐灿在床上躺了三天，寒冷让她感觉舒适，“在这弄就行。”
卡佳拿了一个外套出来，把医药箱放在阳台的栏杆上，她帮着徐灿穿上外套。
“徐小姐，你的病才刚好，别再生病了。”卡佳关心的说，“你生病的这几天，沈总可担心了呢！你的饮食和药品，他都亲自检查……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事情争吵，你看在沈总对你这么用心的份上，别再生他的气了。”
这三天来，徐灿和沈道成一句话都没说。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也没有眼神交流，神情冷漠的像是陌生人。
徐灿不理沈道成，一方面是身体真的很不舒服，一方面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最近发生的事情一个个都在颠覆徐灿的三观。她对爱情感到费解，对婚姻感到迷茫。
她一再的回想起何以安说的话，婚姻也是可以毁约的契约关系……那这个世界上还有没有能够让人信赖的情感。
卡佳拿过徐灿受伤的手，她小心翼翼的摊开徐灿的掌心，轻轻为徐灿上药。
徐灿疼的轻哼一声，她闷声问：“卡佳，你结婚了吗？”
“没有。”卡佳笑说，“不过我有一个孩子，是和前男友生的。”
“那你不想给他找一个爸爸吗？”
卡佳对徐灿的想法感到费解：“我为什么要给他找一个爸爸？他有爸爸的呀！”
说完之后，卡佳明白了徐灿的意思：“徐小姐想问我要不要再婚是吗？我们外国人不像你们亚洲人对待婚姻那么不慎重的。”
“我们对待婚姻不慎重吗？”徐灿觉得她说反了，“我看你们才是，说结婚就结婚，说离婚就离婚。”
“结婚是自由意志，离婚也是呀！”卡佳没有反驳徐灿的话，只是很客观的分析，“这个世界上的家庭千千万万，也有各种各样的组合形式。有父母双全的，有单亲家庭的，还有孤儿没有父母的……要我说，存在即合理嘛！很多形式能存在，就说明有人需要这样生活。日子是自己的，只要自己能接受，别人怎么想都无所谓……明白了这一点，结婚也好，离婚也好，才是慎重的选择。你们亚洲人很喜欢为了家庭和孩子而委屈自己做出违心的决定，这样下去谁都不幸福……这样的话，算是慎重吗？”
徐灿被卡佳说的哑口无言。
卡佳动作利落的给徐灿上好药，包扎好伤口。徐灿感受着绷带勒紧，心也踏实了几分。
“卡佳。”徐灿感觉到凉意，她有些发抖，“在你说的各种各样的家庭组合形式里，有没有一种是……妻子深爱另一个男人，而丈夫出轨另一个女人并且有了孩子……这样的两个人，还能组成家庭吗？”
卡佳还是聪明的，她一下子就明白了徐灿指的是什么。
不过徐灿没有明说，卡佳也没有点破，她笑了笑：“徐小姐，你觉得婚姻的前提是什么？”
“爱吗？”
“爱情，稍纵即逝。”卡佳笑，“人年轻的时候都喜欢追逐这种感觉。但感觉，是无法长久的。婚姻是长久的生活，如果人长久的处在爱情的那种亢奋，激烈，抑郁的情绪中，是会崩溃的……所以我觉得，婚姻的前提是合适。”
卡佳处理好了伤口，开始整理医药箱：“夫妻两个人的文化素养，审美水平，消费理念，以及育儿观念……这些是不是合适，是决定婚姻能否成立的关键原因。当然，还是要有爱的。但需要的爱，也是合适的爱。不能太浓烈，那样容易彼此毁灭。也不能太稀薄，时间长了容易互相生厌……婚姻要合适，刚刚好，这才是完美的状态。反正我是这么理解的。”
徐灿认同卡佳说的，她一开始愿意和沈道成结婚，也是基于此……可是黄嘉璇动摇了她。
黄嘉璇说的那些话，给徐灿带来了很大的刺激。她压抑心底那些不甘嫉妒又疯狂的念头，被黄嘉璇全都炸了出来。她想要隐瞒和忽略掉对何以安的感觉不仅被挖掘，还明晃晃的摆在了沈道成和江宁的面前。
徐灿从来没有这样过，疯癫的有点不像是自己。她回想起当时在厕所发生的事情都有点后怕，那一刻她真的想杀了江宁。
“不过……”
卡佳话锋一转，说：“如果有人愿意爱到愿意在婚姻中做出妥协，去改变自己去适合对方……这样的婚姻也是可以的吧？”
徐灿抬头看向楼下，此时沈道成正穿过花园。
像是有所感应一般，沈道成突然抬头……他和徐灿的视线相接，谁都没有移开。
三天来，这还是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