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走了，带着两千人坐上了去凌城的船。
船舱里装载着大量的药物，是他拓开凌城商路的通行证。
那最后一夜的絮语化作周遭的风萦绕在慕千雪的身侧，无处不在。
沈言说过的话，每一句她都记在心上。这事关多城百姓生死的重担，有一半交托在了她的手里。
她感受到沉甸甸的信任，还有爱。
见腰牌如见沈言，她将之贴身收好。坚硬的玄铁硌着腰，她非但不觉得难受，反而觉得莫名安心，仿佛背靠着一座大山。她用几缕红绳编织成好看的穗子，挂在腰牌之上。
从此以后，他俩并肩作战。他做冲锋的刀，她做守护的盾。
有沈言坐镇商船，贼子果然不敢前来掠劫，一行人漂过淮河，于十五天后顺利进入了凌城。
香城百姓对制药已经很有心得，这段时间慕千雪不再亲力亲为，她调了一队缇骑看顾制药事宜，自己则天天泡在练兵场。
沈家军是沈言一手训练出来，对沈言有着近乎神的崇拜，但这并不代表他们真心顺服慕千雪，只是看在了腰牌的面子上。
慕千雪的练兵方式与沈言不同，她继承的是爷爷慕忠的兵法。军中将士由不习惯转变为接受，仅仅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一些高层的将领甚至还领悟到了其中的精髓——这不是谋夺天下的兵法，是专门针对沿海倭寇的，慕姑娘心中有家有国，是难得一见的巾帼女英。
她不娇纵、不柔弱，吃的是和士兵们一样的粗茶淡饭，肌肤也晒成了小麦色。
将士们想起了当年那个扬起高旗将矮倭子赶出大沈国/境的老将军，连带着敬佩起他的孙女。
凌城与香城不同，生意几乎被一个叫卓悦的商人垄断。既不属于刘家，也不属于慕容氏。他保持着独立，两头讨好，两头孝敬，凭着自己的圆滑和聪慧，硬生生闯出了一片天下。现在他的翅膀已经足够硬，连慕容氏都要给他三分颜面。
更别说凌城那窝囊的太守。
卓悦对沈言的药物十分感兴趣。
这世上有一种人天生就适合做生意，只要利润够大，他就甘冒任何风险。这些年他坑害的人不计其数，赚的很多都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昧心钱，他利欲熏心，无所不用其极。就算沈言是人人皆知的叛dang，他也嗅着暴利的气味开门欢迎。
粮、茶、盐、布，这些已满足不了他打造“商业帝国”的野心，他的手越来越长。
所以他与沈言一拍即合。
他甫见到沈言，脑海里就冒出来一个念头——厂公真俊，不愧是皇帝宠信过的小白脸儿。但这念头还未成型就消散了，因为沈言抬起了头来。
强者遇强者，从眼睛里就能看出对方身上的兽性。沈言面相平和，厉害全藏在骨子里。卓悦几乎一眼就能断定，他碰到了个狠角色。
有挑战性，他喜欢。
同时沈言也在看他，看着看着就笑了起来。慕容氏擅长制衡一术，在沿海放了一黑一白两颗棋子，白的是卓悦，黑的是陆玉婷。这两人分管明暗两面，保持着微妙的平衡，现在沈言一来，这份平衡就要打破。
再聪明再狠心再有钱有势又如何，疾病面前人人平等。陆玉婷欲将鼠疫带给凌城的百姓，沈言要先发制人。
大商人卓悦在沈言眼里已经是一具尸体，他眼神怜悯。
卓悦纵然见惯了世面，依然在与沈言的对视中感到了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