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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妾亦何罪妾何辜

    许和子望着心上人……

    韦青道:“事出无奈!韦青只是奉旨办事,永新娘子莫要见怪呵。”

    许和子道:“和子心里明白,怎么会怪罪将军呢?”

    高力士道:“韦将军还为你跪在皇上面前求情了。”

    此时此刻,许和子眼光中透露的不是畏惧,而是对心上人的留恋、感激……

    “你也莫要恨皇上呵,听高力士说,杨氏兄妹奏请置你于死地,皇上其实有意庇护你,驳回了他们的奏请。”

    “奴婢明白,恨只恨那杨氏兄妹!杨贵妃容不下我,早就欲置我于死地,要不是皇上庇护,我早就没命了。”

    且说韦青将军一向爱慕许和子的才貌,眼见着这位佳人就要走向人间地狱,于心何忍!于情何堪!不无埋怨几句道:“既压台止住了喧哗,为甚要到太岁头上动土?你难道不知杨氏兄妹的权势有多大么?”

    许和子道:“妾闻之‘国家大事,匹夫有责’,所以当时只想到为朝廷出点力,其它也就顾不上许多了。”

    “好一个敢担当道义的女子呀!”韦青道,“这些年来,我都一直在暗中保护着你,请恕韦青无能,终究是没有保护好你,而且,还要亲自把你送到永巷去,情何以堪!”

    许和子感激涕零道:“将军的恩情和子只有来生来世报答了。将军莫要为奴家哀叹,奴家纵然一死,又何足为惜!只是杨氏兄妹,惑君乱政。杨国忠权倾朝野,为非作歹。圣不明察,用人不当,国无宁日啊”——面对眼前这位婷婷倩女,韦青将军不仅又爱又怜,且肃然起敬!就连高力士也被感动,对韦将军道:“路上好走,好好照顾她,老奴这就回宫复旨。”

    永巷冷宫。

    寂寂回廊天又昏,谁信佳人困长门?

    许和子自被打进冷宫,独坐空房,百无聊赖,风雨萧萧,苑草凄凄,那阶前落花点点,恰似点点红泪,更添一缕惆怅。她联想到自己的命运,不也像这落花一样,受尽飘零之苦么?如今真是断肠人对断肠花,无处诉凄凉!许和子便挑起残灯,对着窗外半轮残月,执笔吟咏起来:

    十二阑干拂晚风,半轮残月挂长空。

    妾何辜兮妾何罪?因何将妾打冷宫。

    年来多病玉容残,带一分愁倚画栏。

    红雨柳烟皆惨淡,石榴裙薄不胜寒。

    月上柳梢花满枝,烟如残梦梦如诗。

    瑶阶深静云漠漠,湘帘低挂漏迟迟。

    萧瑟回廊寂寞春,情花泪叶更愁人。

    晚妆卸罢无言对,独望长空月半轮!

    绮恨绵绵不自持,菱花镜暗照胭脂。

    黄鹂枝上啼红雨,坐到晓风残月时!

    许和子写罢,题《晓风残月》。觉得哀婉凄切,不忍卒读。心想,若是呈给皇上看,该有多好,肯定能引起他怜香惜玉,萌发旧情,解我幽禁。可是现在孤影相吊,遣谁送去呢?转而又想,怕也无济于事!当年梅娘娘不也有一首悲恸欲绝的《红颜泪》么,虽然引动皇上怜香惜玉,怎奈被杨妃所扼,如今她还不是孤守空帏,还不是怅饮长门, 还不是绿残红瘦,玉碎珠沉!许和子想到这里,竟将手中的词稿揉碎了,呵,连同她的芳心,她的春思一起揉碎了!

    许和子于是取下墙上的琵琶,抱在怀中,这把琵琶是她家祖传的,还是那年入宫时随身带来的。她想:琵琶呀琵琶!忆昔时,你形影不离,共领高山流水情,赢得兰闺日月明。而今你也随我颠沛流离,饱经风霜,多发哀婉之声了!是呵,弹指一算,离家已经十余载了!那梅田山,那弯弯的泉水,那袅袅的炊烟。父母双亲不知是否还活着?家乡音讯全无,怕也物是人非!离家那年,母亲是怀有身孕的,后来即收到过一封家书,说母亲产下了一个男孩,取名顺子。算来小弟今年也该长大成人了。是在家种田?是服兵役去了?是……,许和子不敢往下再想,君不闻:古来征战几人还?

    四壁萧然,无言以对!只有怀中的琵琶,为她解忧。

    低眉信手续续弹,说尽心中无限事:

    月照空庭,深宫静,清愁漫漫。哪禁得,春寒料峭,妆残镜暗,一度春风成梦幻,玉楼歌歇皇恩断。无奈何,独自对婵娟,长哀惋。

    眼中泪,眉间怨,何时把容颜展?对三春景致,寸心撩乱。幽意多因花絮惹,落红满阶无心管,应知我,一样的飘零,同凄惨!

    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

    菱镜胭脂两寂寥,良宵翻作可怜宵。

    琵琶斜抱倚门立,望断家山路已遥。

    黄昏新冷鹃犹泣,向晚夜初风乍扬。

    柳叶愁飘翡翠带,桃花红湿缕金裳。

    回首繁华何处追?眼前景色与心违。

    皇恩只在昭阳殿,梦冷银屏事事非!

    ……

    琵琶代诉,长歌当哭:

    忘了吧!

    既然君主已把我遗忘。

    再想他还不是空减玉肌,

    还不是枉断柔肠。

    ~~~~~~~~~~~~~~~~~~~~~~~~~~~

    忘了吧!

    既然冷宫似一道无情的墙。

    再想他还不是自寻闲愁,

    还不是蹉跎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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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过不再掉泪,

    我说过不再把他思量,

    甩甩长发, 挥挥衣袖,

    把前尘往事遗忘在岁月的河床。

    ~~~~~~~~~~~~~~~~~~~~~~~~~~~~

    可是不知不觉泪成行……

    缠缠绵绵,悲悲切切。灯已残,月上蕉窗,风生竹院……正是:

    点点啼红湿绮罗,六朝金粉半销磨。

    琵琶曲里昭君怨,肠断西风奈恨何!

    这边是月暗花庭,肠断紫箫,门前冷落舞衣闲!而那边金碧辉煌的宫殿里,唐明皇和杨贵妃领着一群宫女,正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笙箫缭绕,歌舞承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