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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悲风苦雨一天愁

    痛泪千行悲万重, 黄泉路上不相逢。

    钗盟枉订三生石, 雪月风花逐水空!

    公子见许和子向他怀中扑来,却往后退,一边摆动双手说道:“和子,你不要过来!我……我我我……”

    “呀,公子,你的面色怎么这么苍白?你的手也没有一点血色呵?”

    但见公子眼睛里布满泪水,回答道:“和子啊,为夫已经离开人世了,这是我的魂魄到此,没有阳气,自然是苍白的。且今柔魂弱魄,不敢靠近你身体。”

    和子惊出一身冷汗,疑惑地端详着公子问道:“啊?公子,这话从何说起?您好端端的怎么就离开人世了呢?”

    “唉!和子啊,那天我回到广陵,立即到系春楼去看望你,谁知你留给我的是一首绝命诗,见上面写的‘郎归妾在黄泉路,思郎犹登望乡台’,我痛彻心扉,思妻心切,茶饭不食,不久我就一命呜呼了。待我追到奈何桥,可望乡台上不见你的魂魄踪影,原来,你当时已经获救了呢。而我却不能还阳了,你说这是不是阴差阳错,千古遗恨呢!”

    和子悲泣道:“天哪!都是我害了你呵!呜……”乍从梦中哭醒,惊魂稍定。次日正好是清明佳节,花开草长,风光可人。许和子想起昨天的那个梦,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她再顾不得身体还未恢复,举步维艰,决意去往系春楼,向姐妹们打听王公子的消息。于是她穿戴整齐,带上一把雨伞,准备出门。

    大娘问道:“小姐身体尚未恢复,要去哪儿呢?”

    “我想去系春楼打听一下我那未婚夫的消息。”

    “你身体这般虚弱,去得了吗?”

    “不要紧,我慢慢走,大娘放心吧。”

    “也好,你去吧,一路小心些,但愿你与王公子早日团聚!”

    “谢谢大娘!”和子于是出了门,怀着一丝隐忧,一份期许,朝着系春楼的方向走去。她走得很吃力,走走歇歇,途经一处荒郊,只见前面孤零零竖起新坟一座,坟前并未立碑。有三五个女子,淡妆素衣,在墓前祭扫,哀声蒿里起,凄风袖底生!香烟缭绕,纸灰在空中打着旋儿……更那何处传来子规声?非是子规闻不得,一叫一啼一断肠啊,仿佛上天有意助人以哀者!阴森森,烟飞云敛;苍茫茫,孤坟一座……

    和子心中升起一种莫名的悲凉来。她不敢停留,不敢多想,头也不敢回地往前走着,走着……忽听得一女子泣诉道:“公子呀,今天是清明节,我们姐妹几个替你扫墓来了!还记得瘦西湖泛舟么?谁料如今,你孤零零睡在这里……”

    “啊?瘦西湖!”许和子的心仿佛要跳出嗓子,她捂住胸口,回转身,正好与彩雯的目光相碰。彩雯一看是许和子,吓得惊叫了一声:“啊,鬼!”忙抱住了翠红,直哆嗦着。翠红一见,也吓倒了:“和子姐?你……你究竟是人还是鬼?你……你你……你不要过来!”然后,几位女子抱着了一团,战战兢兢地往后退着。

    和子跨步上前,忙解释道:“翠红妹妹,你们不要怕呀,我不是鬼,你们仔细看看,我没有死。”

    “没有死?和子妹妹,你不是投湖自尽了吗?”大姐文婉脸已吓得惨白,疑惑地问道。

    “我是真的没死,我被一位好心的撑渡人救了起来。”

    “哦,原来如此!”大姐又喜又悲,喜的是姐妹重逢,悲的是王公子已经不在人世了。

    “大姐,快告诉我,这坟墓里面难道躺着的……?”

    “唉,就是你日思夜念的王公子!你可要挺住啊,妹妹。”

    许和子如五雷击顶,朝那坟墓扑去,泣不成声地喊着:“公子——”

    乍闻墓中躺的是王郎,

    五雷轰顶泪落万千行!

    只怕哭断了肝肠。

    哀曲起蒿里,

    鹃声到耳旁。

    如何一抔黄土隔阴阳?

    生死两茫茫!

    翠红听了方才和子的解释,便冲上前,抱住许和子道:“姐姐!你真还活着?可是,公子他已经不在了!呜——”说着,抽泣起来。

    许和子“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昏厥了过去。一会,醒过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她把这泪都洒到王公子的墓上,她哭了一阵又一阵,然后问道:“公子究竟是怎样死的?”

    大姐回答道:“还不是因你留给他的那首绝命诗吗,公子读后悲恸欲绝,当场昏倒。苏醒过来后,我们姐妹几个将他护送回客馆,没几天,他就命丧黄泉了……”

    事情还得从开头说起:

    且说王公子状元及第,告假而还,日行夜宿,终于回到了广陵,栖息客馆。当天便沿着旧时路去往系春楼,看望他的未婚妻子,择吉日迎娶,了三世盟约!

    可是,当来到系春楼大门前时,不见当年宝马香车络绎不绝的景象,七分春景,三分秋意,红颦翠忧,花愁雨泣。他跨进院门,步入回廊,见一女子袅袅地迎面走来。

    王公子一眼便认出了那女子,忙唤道:“晴儿小姐,我回来了!”

    一阵伤心涌上怀, 如何面对故人来!

    晴儿一见是王公子,百感交集,见王公子满心喜悦的样子,晴儿更是悲从中生。她唤了声:“公子!”走到跟前,极力抑制住眼泪,说道:“公子,你回来啦,和子姐想你想得好苦哇!”

    “哦,她在妆楼上吧?”

    晴儿支支吾吾道:“她……她身体欠安,你……你就不要去打扰她,先回客栈歇着去吧。”

    公子道:“我远道而归,岂能不先去会她一面?”说罢,径自朝许和子妆楼方向走去。

    晴儿追了两步拉住王公子:“公子!你还是先回客栈去吧。”

    “为什么?晴儿,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王公子这时回想起途中客栈里做的那个可怕的梦,心跳急促起来……

    晴儿未语泪先流!她知道瞒也瞒不住了,啜泣道:“公子,和子姐姐她……已经不……不在人世了。”

    王公子听得真切,脑子里“轰”的一声,身子晃了一晃,“啊”了一声,木呆呆的望着晴儿,悲痛得说不出一句话来。吓得晴儿直呼:“来人啦!”

    墨香、莺姿、晓月、绮香闻声赶来,一见是王公子回来了,也都是百感交集……

    晴儿道:“墨香姐姐,我实在瞒不住才说了出来的,您快安慰安慰公子吧。”

    墨香走到公子身边,道:“公子,人死不能复活,事已至此,您要节哀啊。您想哭就大声哭出来吧,这样或许会好受些。”

    王公子渐渐回过神来,摇着墨香的衣袖悲痛问道:“墨香姐姐,和子她究竟怎么死的?怎么死的呀!为什么不等我回来呀?”说完,泪如泉涌。

    墨香道:“一言难尽啊,和子有遗书给你。”转头吩咐绮香说:“快,快去唤翠红过来,要她把和子的遗书带上,就说,王公子回来了。”

    自从许和子去世后,翠红思念郁结,三朝两头地病在床上,很少接客。听绮香告知王公子回来了,连忙披衣起床,拿着那绝命诗笺跑下楼,随绮香来到院中。这时,墨香、晴儿、莺姿、晓月将公子扶到一块石矶上坐下了。

    翠红哭道:“公子,你终于回来了,你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呢?可怜我那和子姐……”

    一旁的墨香连忙轻声道:“翠红,公子已经伤心死了,你就别再责备他了。”

    翠红会意,掏出许和子写的绝命诗递上,掩泪立在一旁。王公子接过诗笺,颤微微拆开,见写道:“薄命妾许氏书绝命诗奉郎君文几”,立刻感到一阵心如刀绞,痛泪双下,不忍卒读!

    啊,天昏昏、地暗暗,烟飞云敛,玉碎花残!一纸绝命诗痛彻心肝。斩断情根难呀难,生离死别是愁端,才子佳人两阑珊!堪叹落花逐水去,肯请明月送魂还!

    公子终于强忍悲痛,将和子留给他的绝命诗看完:

    自识公子春风面, 两情相悦入君怀。

    三春烟景如诗画, 西湖游乐郎君陪。

    悔教夫婿觅封侯, 长亭一别两分开。

    独在晴窗自吟咏, 梦回画舫两依偎。

    不甘做柳任攀折, 守身如玉待郎来。

    奈何阿母毁前约, 忍教芳躯染浊埃!

    宁为玉碎了残生, 三千遗恨湖底埋!

    郎归妾在黄泉路, 思郎犹登望乡台!

    又一阵伤痛,直冲公子心窝,叫了声“哎呀,我来迟了!”即昏厥倒地。吓得姐妹们围过来,有的掐“人中”,有的灌汤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