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金丝框眼镜，沈云雾看见那双眼子里幽深一片，似藏着一片迷雾，让人摸捉不透。
而墨白表面上，依旧是那副微笑着的模样。
和她对视片刻，墨白眉梢轻挑。
“怎么了？”
听言，沈云雾垂下眼眸，没有回答他的话。
可她也没有再提要去探望秦老夫人的事情，安静地让护士替她重新扎上针，细细密密的疼痛从手上传来，让沈云雾整个人都清醒不少。
等护士离开后，病房里便只剩下两人，有些话就可以在这个时候说了。
沈云雾正纠结着怎么开口的时候，墨白突然在她的面前蹲了下来，他手里拿了一张洁白的手帕，正在轻轻地替她擦拭着先前因为扯到伤口渗出来的血迹。
护士其实已经替她处理过了，剩下的血已经渗进了她的衣袖，星星点点，已经擦不干净了。
但墨白却好像有着某种强迫症，或者是洁癖，持续又缓慢地在那些星点血色上擦拭着。
大概就这样持续了将近十几秒，沈云雾突然有些受不了地开口说：“不用擦了，擦不掉的。”
听言，墨白手上的动作一顿，倒是没有接着擦了，片刻后说：“晚些会有人送衣服过来，到时候把这件换下来吧。”
沈云雾没有应答，她有些看不懂墨白到底想干什么。
他肯定已经知道了她怀孕的事情，可是从护士走了到现在，他丝毫没有提起这事的想法。
他和秦夜是兄弟，也不知道会不会告诉他……
沈云雾胡乱思索间，终于听见墨白开了口。
“看你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是有话想跟我说？”
沈云雾雪白的贝齿咬住下唇，为难地看着他。
下一秒，墨白抬手轻轻地弹了下她的额头。
“都多少年的交情了，跟我说句话还要思前想后？是不是太过见外？”
倒也不是沈云雾见外，只是这事情实在难以启齿。
最终还是墨白轻笑着主劝打开了话题的要点。
“行吧，那换我来问你，打算怎么办？”
这么开口的话，那就说明他是真的知道了……
虽说知道被他带来了医院，他不知道的可能性太小了，可她还是残存着一丁点希望。
现在墨白主动开口，沈云雾这一丁点希望也彻底破灭了。
她脸色灰败地说：“原来你都知道了。”
沈云雾垂下脑袋，“你会告诉他？”
许久，她都没有得到墨白的回应。
过了好一会儿她感觉脑袋被墨白的大手揉了下。
这个动作让沈云雾的秀眉轻拧了起来，他怎么到现在都还把自己当小孩子？
可是紧接着，她听见墨白轻声问：“不想让他知道？”
这个问题倒是让沈云雾一顿。
按照逻辑，作为秦夜的兄弟，墨白听见她这么说的正常反应应该是很诧异秦夜还不知道这件事？
而他的反应居然是，问她不想让他知道这件事？
思及此，沈云雾抬起头，却看见墨白将刚才替她擦拭的那条帕子放回了自己的西装口袋里。
另一副画面在她眼前闪现。
是上次从餐厅出来，他碰了别人一下之后取出帕子认真擦拭自己双手然后将帕子直接丢掉的场面。
而他现在却……
沈云雾一时之间忘了自己要讲的话，只觉得脑子乱糟糟的。
“放心，我会帮你。”
听言，沈云雾脑子更乱了，仰着小脸看他：“帮我？”
墨白微微一笑：“顺便成全秦夜和楚楚这对有情人。”
有情人三个字，说得沈云雾心里一痛，最后她麻木地点了点头。
虽然脑子里还是乱糟糟的，不过听见他会替自己保密，沈云雾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你们之间是怎么回事？”
确定好双方达成共同目的之后，墨白总算是抽出机会来问她其他时间，“你和他朝夕相处，他不知道你怀孕的事？”
沈云雾的手不自觉地揪在一起。
“他知道。”
听言，墨白藏在镜片后面的眼眸微沉，流光闪烁，语调都变了几分：“知道？”
“嗯。”沈云雾点点头，想到那条被自己发出去却石沉大海的消息，本能地抬手拢了下自己耳边的碎发，笑容很浅：“他不想要这个孩子。”
听到这里，墨白还有什么不懂的？
也就是说，秦夜知道她怀孕，但是不想要这个孩子，但沈云雾想，所以悄悄地把孩子留了下来，不敢让秦夜知道。
怪不得她去餐厅的时候神色小心翼翼的。
“也就是说，他现在认为你已经把孩子打掉了？”
“大概是吧。”
见她脸色惨白，笑容勉强，墨白抿紧了薄唇，眼底灰暗几分，片刻后叹气道：“怎么这么傻？你还打算自己养孩子？”
“不行么？”沈云雾抬起头对上他的眼，“虽然就我一个人，但是我敢肯定，我自己也能把孩子养得很好。反正，我本来就是单亲家庭里出来的，你看我也正常健康地长大了，我父亲给我的关爱，一点都不比别人少。我也没有觉得……我少了个母亲跟别人有什么不同，我……”
她的语速越来越快，声音却越来越小，明显说着说着就不自信起来。
手腕被他握住，墨白温柔地道：“好了，养个孩子而已，不用解释这么多，做你自己想做的就好。”
因为刚才的激动情绪，沈云雾的呼吸都重了几分，缓了好一会。
之后她才平静下来：“抱歉，我刚才情绪有点激动了。”
她垂下眼眸，声音低低的。
墨白看着眼前的沈云雾，心里有些无奈。
表面上来看，她确实和正常人没什么不同，不仅身心健康，而且心志还格外坚韧。
但是从小到大没有母亲陪伴的她，一提到单亲家庭，她还是很容易敏感。
“不碍事的。”
墨白依旧笑得眉目温柔。
“对了，你醒之前我接了秦夜的电话，这会儿他大概在赶过来的路上，你做好心理准备。”
砰！
话音只是刚落，病房的门就被人用力地推开来。
紧接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病房门口。
沈云雾还没反应过来，那人便冲到了自己跟前，握住了她的肩膀，喘着粗气问她：“受伤了？有没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