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卢胜不明所以，还天真地望着褚炫。
“论到写字作画，这是本世子的强项。”褚炫拍拍胸脯，“我如今在这，你还要去镇上找人写家书，岂不折辱我这世子身份？”
“那，世子可替我写家书？”许柔抬起眼眸，委实一副诚恳之态。
“当然，只要你开口。”褚炫别过身子，快步朝膳房而去。
许柔追上他的脚步，“世子，世子，我开了口呀，方才不算吗？”
卢胜轻轻扯扯许柔的衣角，“许姑娘，世子身份矜贵，肯为你写家书。你怎么着，也要有礼有仪地请求才行。”
许柔望着卢胜，点点头，“我明白了。”
“世子。”许柔清清嗓子，朝褚炫走过去，站定，“我大炎朝尊贵的世子，在下平越民户许柔，恳请世子替民女写封家书。”
“民女感激不尽，世子大恩大德，来世我做牛做马，定当相报。”
说着，许柔抱拳作礼，侠肝义胆之势。
“哧，”褚炫笑出声来，“来世做牛做马？未免太遥远一些，谁知道来世是何境况。或许你是鱼我是鸟，是吧，卢统领？”
卢胜挠挠头，“世子所言，也并无道理。”
许柔苦恼不已，“那，那不如我替你劈十捆柴，如何？”
“哈哈哈。”褚炫笑得放肆张扬，“你是替李将军的灶房劈柴，可不是帮我。”
“那你到底要怎样，若不然世子提出要求，我看，能否完成？”许柔着实无奈，只得任由褚炫提出条件。
“那我先寄放如何，就像你把重要物品放在质库，待到有钱时再赎回？”褚炫眼眸一峦，提出自己的想法，“如何？”
“那不可，你若是要我去杀人放火，怎生了得？”许柔频频后退，摇头。
“呵呵。”褚炫甩袖，转身，“本世子光风霁月，怎会做那般无耻卑劣之事。”
卢胜一听，小声嘀咕：这天底下竟有厚颜无耻，如此夸赞自己之人？
许柔思虑一阵，也觉得褚炫之言极为有理，她下定决心点点头。
午膳过后，褚炫便领着许柔来到边军的临时书房内，他铺开信纸，又看向许柔。
“看我，作何？”许柔一愣。
“研磨啊？”褚炫环抱双手，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许柔轻声哼道，“我，我不会，在山寨里，哥哥写字都是大当家替他研磨，他不让我干这事。”
“那你到底会做哪些事？”褚炫喟然道，只好自己动手，拿过墨条与砚台，沾上清水，轻轻地磨起来。
“我不是说了吗，劈柴，种地，收云籉。”许柔掰着指头，一一盘算起来。
“你如今及笄几年啦？”
“我已年满十七，怎么了？”许柔不解。
“女子十七未嫁，快成老姑娘喽。”褚炫笑道，“啧，你想想，你女红不会，诗书不识，毫无女德，哪家肯要你？”
许柔操起桌案上的镇纸，就朝褚炫肩膀砸去，“我有没有婆家要，不关你的事。再者，我如今跟在王妃身边，谋一方百姓之大事，何故非得要嫁人？”
“你不嫁人？”褚炫瞪着眼，“那你百年之后，可连葬身之地都找不着呢？”
“我年纪轻轻，你就咒我死？”许柔又是一拳，挥到褚炫后背。
“这天下之大，陇原平坦辽阔，东海有蓬莱仙岛。西边昆仑如仙境，我想把自己埋在哪都行。”
许柔嗤笑一声，“人都死了，就算黑鸢来啄了肉，你还能气得活过来不成？”
“嗯，哈哈哈。”褚炫大笑，猛地捶捶胸口，“可女子总是要嫁人的，你不想找一个男子与之恩爱到老吗？”
“呃？”许柔点点太阳穴，认真地思索一阵，“就像王爷王妃、九哥殊姐姐那样吗？”
“王爷贵为亲王，矜贵端方，王妃骁勇聪慧，二人天作之合。九哥虽是粗人，可对殊姐姐关切呵护。还有我那哥哥，虽然手无寸劲，可他能书会画，将山寨的账目处理得井井有条。再瞧瞧我们大当家，壮实魁梧，侠肝义胆。”
许柔搓搓脸，“唉哟，这天底下的好男儿，怎么都被人圈起来了？”
“我那小舅舅呢？”褚炫问道。
“江照？啊？”许柔挑眉，“我倒还忘记他了。”
“你觉得他如何？”
“我不明白，你是何意思？他如何，与我有关？”许柔完全搞不懂褚炫的话中意，皇家贵胄是否皆如此般，讲起话来，绵里藏针、暗有玄机？
可明明，王爷就并非这般拐弯抹角、弯弯肠子。
“你方才说天下的好男儿，都是别人家的？”褚炫朝前，步步紧逼许柔。
许柔后退，扒住窗户，“不然呢？”
“你再看清楚，想明白一些，这不是还有一个吗？”褚炫心头的怒火蹭蹭往上冒，快从鼻孔里喷出来。
“哈？”许柔伸掌，抵在褚炫胸前，隔开二人。“世子，该不会在说你自己吧？”
“如何，本世子不算？”
“你可知道，在大炎朝，安宁王世子天姿隽秀、学识丰厚、品性高洁，集世间美好德行于一身。”褚炫夸起自己，巴不得拿出奢华溢美之词。
“世子，你莫不是糊涂啦？”许柔担忧起来，刖手探探他的额头。
“若是染疾，就要请医官来瞧瞧，待到病入膏肓之时，神仙难救。”
“你竟敢骂我有病？”褚炫负气，转身，“这家书，你自己写罢。”
“世子，世子？”见褚炫动怒，许柔赶紧示弱，紧紧牵着他的袖口，“世子，既是答应帮我写家书，便要信守承诺。我可未听说过好男儿言而无信，诓骗他人。”
褚炫叹息，许柔又拿捏住他的想法。
他转身，回到桌案边，提笔，“你念，我写。”
“咳咳，”许柔清清嗓子，“哥哥，我今在陇原，过得很好，你知道吗，夫人是睿王妃，她对我十分好，我在这里也很好，哥莫要忧心，我吃得饱，睡得好。你也要好好保重，明年，有机会我一定回云雾山看你和大当家。”
褚炫的脸庞扭曲不已，他下定决心，终于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