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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爹常说,大离这百年来唯一称得上军事天才的,只有武靖宇。

    我当时听了多少还有些不服气,毕竟在我心里阿爹才是最厉害的将军。

    可今日见了李衍的策略,才知道阿爹所言非虚。

    武靖宇一生只收过一个徒弟,那人就是李衍。

    可世人皆传李衍未得武靖宇真传,便早早地被贬出京。

    而那位昔日大离第一威武大将军,也在庆帝死后辞官卸任,归隐山野,渺无音信。

    眼下看来,传言果然半真半假。

    这李衍哪里是没有得武大将军真传,简直太得真传了。

    我不由得有些兴奋,生出些惺惺相惜之感。

    当然,仅限于对他这炉火纯青的行军手法惺惺相惜。

    “殿下,你是怎么想到利用这一览无余的护城河,从而创造一个独一无二的攻击点的?”

    潼关外有一护城河,宽可容五人,流经雪山山脚,便断了。

    “这条河有什么问题吗?”

    沙盘和舆图只能还原河流的位置,大小,仅此而已。

    所以韩梓绝瞧不出这河是否有隐藏的秘密。

    李衍拿着木棍指了指河对岸的一座桥。

    那是一处断桥。

    因我习惯还原细枝末节,所以将这不起眼的断桥也一并还原了上去。

    没曾想李衍会在此处做文章。

    “断桥之所以是断桥,是因为它无法再承担通行的作用,失去了利用价值,便是一座废桥。而所有表面上废弃的东西,其实就是迷惑敌人视野最佳的武器。”

    “我明白了!”

    韩梓绝又看懂了。

    我与李衍木锋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说说看。”我道。

    “这个桥,在外人看来是断桥,可在精通水上战术的人看来,确实一处完美的通道。你们看这边。”

    顺着韩梓绝所指方向,我们瞧见了那桥连着的一端。

    那一端,远低于河岸以下。

    因为这是舆图,所以河中是没有水的。

    我们才能瞧见桥端低于河岸,而河水高于河岸。

    “说明这座桥,是在涨潮之前建造的。”木锋惊叹道。

    “没错,大家可听说过天上黄河?”我问道。

    “我听过,是说黄河河底泥沙淤积,导致河床高于地面,形成天悬黄河之景象。”

    “韩将军博学多识,你在渡过黄河时,是不是经过一座桥,那座桥与这一座,是不是极其相似。”

    按理说沙盘之上是很难看出相似之处的。

    可天才,往往第一眼,就能自己勾勒出沙盘以外,山川湖海的具体地貌。

    这一点,韩梓绝会,李衍自然也是会的。

    至于我,当然也是会的。

    “确实有那座桥。”

    韩梓绝将小旗子插到了黄河桥上,又插了一个在断桥上。

    两个旗子都归属后,一条天然通道忽然就那样形成了。

    直观简洁,明了通达。

    “能想到利用区区一座断桥来取胜,不仅兵行险招,更是出其不意,韩某心服口服。”

    “韩将军谬赞了,不知本王现在可否有资格请韩将军出山。”

    “自然,但是前提是,王爷需要帮我韩家军洗脱十年前的污名。”

    “这是自然。”

    他二人终于要联手了,我心中的一块石头可算落了地。

    “太好了你们终于成为一条船上的蚂蚱了,殿下既然事情办妥了,那我们就赶紧回扬州吧,不然城门落锁,可就真的回不去了。”

    “好,我们走吧。”

    李衍的心情不错,不然也不会不损我几句,就答应即刻回城。

    那韩梓绝还想留我们用晚膳,被我严词谢绝了。

    只是迈出山门的那一刻,我忽然想起来件事。

    我问韩梓绝:“你为什么抢人家新娘。”

    只听得他告诉我:“其实我不是想抢婚,我只是闲来无事做点善事……”

    “善事?他管这叫善事?”

    木锋激动地话都说不利索了。

    坐在比来时宽敞三倍的马车里,我却依然觉得喘不过气来。

    只因为左边坐着李衍那个家伙。

    绕了绕颇为头疼的脑袋,开口回答了十万个为什么的木锋大哥。

    “他说是为了测试新郎对新娘是否真心。若真心他便放他们离开,若不是真心,他就会想方设法让他们看清双方的真面目,毫不留情地拆开他们。”

    “这样一说还真是做善事!”

    木锋呆呆的样子实在是和刚认识时的高冷判若两人。

    这主仆两的个性还真是,天差地别。

    “那王爷是怎么赢的?怎么初姑娘你提到断桥,韩将军就认输了。”

    “木大哥没看出来?”

    我原以为木锋应当瞧出来了,毕竟他自小就跟着李衍,应当是多少能明白他家王爷的想法才是。

    不过我确实是想多了,木锋真的什么都没看出来。

    “那就请殿下来解答木大哥的疑问,如何?”

    我将话题抛给李衍,原是指望着分散下他的注意力,别老用那幅冷冰冰的样子盯着我。

    好像我欠他钱似得。

    但我们安王殿下一身反骨,偏偏不痛不痒地吐出来三个字:不如何。

    哎,真是伴君如伴虎。

    我只能认命地给木锋做起了解释。

    无论是黄河还是秦岭,都是绝佳的天险,但天险有个先天的缺陷,那就是固定性。

    山川湖海变迁需亿万年之久,天险用的多了,敌人若敏锐些,或是勤能补拙多下功夫去参透其中奥秘,破解不过是时间问题。

    而那断桥,不是天险,是人为。

    人为最大的特点就是不可预知性,当然若对方对你了解甚深,那人为也可能会成为最致命的缺点。

    可韩梓绝不了解李衍,所以他不知道李衍执掌下的刘家军会怎么守城。

    那断桥的作用就是利用“断”来营造视线差距,让韩梓绝误以为刘家军只是在雪山埋伏,其余仍然驻扎在城内。

    但其实雪山那批人不过是诱饵。

    李衍利用两军对战时的混乱,掩护一只精锐涉过那看似极深的护城河。

    那河底设有通道直通城内,再加上河面上结冰,人在河低走动不会引起水面波动。

    如此一来,便有大军悄无声息地来到敌人身前。

    而身后是藏在秦岭深处按兵不动的另一拨人。

    前后夹击,韩家军便逃无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