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这本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即使是阿爹，也会有违抗君令的时候。
可再怎么违抗，也不该像眼前这位大爷一样。
前方战事吃紧，主将却跑回了家，只为问一句：“你要与谁和离？”
这换做谁都不会信的吧……
“王爷还是说实话吧，从千里之外的潼关回到离都，快马加鞭也要三日，三日前我甚至都没见过太子，更别提与他有交易，所以王爷如此大费周章回京，到底是为了什么？”
“阿若不信我是为了你回来的？”
他慢悠悠的语气实在不像是真的，我只觉得这安王殿下的嘴里，跑不出一句实话。
“王爷若说是为了我回来，倒不如说是回来看看我有没有背叛你，在这离都给你制造了麻烦。”
屋内骤然死寂，周遭落针可闻。
李衍沉默了良久，方才深深地瞧了我一眼。
“那阿若可有背叛我？”
他低沉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我不慌不忙地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这才微微抬起低垂的眉眼，缓缓地开了口。
“王爷放心，就算我要背叛你，也不会选择与太子合作，再说背叛你对我有什么好处？太子是我的仇人，王爷是我的仇人吗？”
李衍挑了挑眉，未置一词，许是我的反问过于直接，他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
片刻后，他才笑着回答道：“我怎么会是阿若的仇人呢，我是阿若的夫君。”
“……”我猛地咳嗽了一声，心中无语极了。
李衍忽然起身，走到窗前，将被风吹开的窗户关了起来。
窗户一关，窗外刺骨的寒风就被隔绝在了外头，屋子里瞬间暖和了起来。
“阿若身子骨真是越来越差了，既然出来了，这离宫也不必回去了，在王府好好养着吧。”
我猛地抬眸，震惊地看着他。
他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他今日就要逼宫？所以用不到我了？
他这是要把我软禁在王府吗？
“我若不回去，王爷在潼关只会更加如履薄冰。再者宫中发生了命案，瑾贵妃之死疑点重重，对方故意将我引入局中，如此处心积虑，断不会只是冲着我来的，定是冲着王爷来的。我才取得太子信任，此时若不回宫，之前所做的将功亏一篑。”
我与他分析着利弊，只期望他能听进去。
可他好像听是听进去了，但却一点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否则他又为何要说：“父皇都要禅位了，太子又有何惧？你且在王府待着，我这就进宫，替你杀了太子。”
他这样说着，果真就拿起了剑，欲要冲出去。
虽不知他为何突然抽风，但我还是果断拦住了他。
从前我是恨不得立刻杀了太子，但这几日却改变了主意。
死是最简单的事，我不能让他死得那么容易，我要让他声败名裂。
可李衍却还是曲解了我的意思……
我实在想不通，他这么聪明的脑子，是怎么说出此等鬼话来的。
他说：“你该不会是真的喜欢李昭，不忍心对他下手吧。”
我不由觉得有些好笑，脱口而出便是一句：“这世上我喜欢谁，都不会喜欢你们李家人。”
“你也不喜欢我？”
李衍突然像着魔一样，拽着我的手，死都不愿意放开。
我怎么都挣脱不了，便又想起被他强迫的无奈。
心底骤然升起一丝恐慌，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倒了倒……可手却一直被李衍控着。
他好似生气了，突然一把拽过我，另一只手揽着我的腰，把我往他怀里带。
两人之间靠得近了，连彼此的心跳声都清晰可闻。
我只觉得浑身发烫，冷了大半个月的身子竟暖和了起来。
他忽然将头埋在我的肩上，附在我耳边，轻声呢喃，像极了恋人间的窃窃私语。
可说的话，却让我恨不得立刻宰了他。
他竟然说：“我们不仅有夫妻之名，亦有夫妻之实，我想夫人想得紧，这才赶回来见夫人一面。”
瞧瞧这没羞没臊的，说的是什么鬼话？他以为自己是在写那些露骨的书信吗？
如今演这一出是给谁看？感动自己吗？还是试图感动我？
“王爷，你若真要今日逼宫，那定是准备好了，既然准备好了那就去吧。”
许是没想到我居然一反常态支持他，李衍明显有些诧异。
“阿若刚刚不是还阻止我？”
我轻笑一声，任由他抱着，低声道：“王爷是那种我想阻止就能阻止的人吗？你既然此刻回来，定有你的道理，王爷虽是主将，但离开个五六日倒也不成问题，毕竟前线有韩梓绝替王爷稳住军心。”
“你倒是对韩将军信任颇深。”
他低沉的语气中夹杂着不悦，我权当什么都没听出来。
“王爷难道不信任韩将军？你若不放心他，也不会把潼关之战交由他统领，暗自潜回离都。”
“阿若可真是懂我。”
他终于放开了我，只是并没有放过我，反而强迫着我与他对视。
受制于人，我便只能与他四目相对。
“王爷到底要做什么？瑾贵妃是你故意安排来看着我的吧？王爷与她，又是什么关系？”
我本不想问瑾贵妃之事，那些不过是前尘往事，与我而言无伤大雅，可李衍突然回京，便不得不让我想起其中关系。
先前我故意与他提了瑾贵妃，他却是那副事不关己的状态，不免让人起疑。
可即使我问得如此明了，李衍依旧在与我扯皮。
我实在不想就“我是不是吃醋了”这种无聊的事情开展讨论。
“王爷若是再说些无聊的话，那我们就不必谈了，我今日是来取夜明珠的，若耽搁久了，太子定会起疑，当然王爷若现在逼宫，那我也就不用进宫了，王爷请吧，我就在这里等你凯旋。”
李衍忽然安静了，良久，才开口道：“算了，不逗你了，我回来其实是有要事，只是不方便此刻与你说，但我也是真的想回来看看你，叶伯说你这几日会回来，所以我才在王府等你，宫中毕竟凶险……”
“有劳王爷挂心，宫里的事我能应付，定不会给王爷拖后腿的，夜明珠我也不会真的给，也会替王爷查清瑾贵妃之死的真相，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他总算是说了句实话，那我也不必与他扯些有得没得，拿了暗盒里的夜明珠，便准备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