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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读书人

    到了结账的时候,妇人死活都不要酒钱,方寒西也懒得计较,孙白辞虽说此时是心乱如麻,却还是从怀中拿出一锭雪花纹银,轻轻放在离她近的酒桌那边,说要是不收钱,以后就不敢来酒肆解馋了,而且他住得近,得经常来,以后难免总有赊账的时候,到时候还请老板娘答应。

    妇人只得收下,只不过最后还是给孙白辞送了两壶上好的桂花酿,孙白辞葫中万斤酒都愁喝不完,自然不愿收下,可抵不住妇人实在盛情难却,只好收下,想着送给身边人喝罢了。

    方寒西本来还想与孙白辞同行,可孙白辞此时心中有事,已经做好准备要暗中盯住那醉酒大汉,怎么可能与方公子同行,连说了半天,最后抛出一句要再坚持同行,自己就不认他这个朋友了,才算了事。

    方寒西听着这话,也觉得人情火候差不多了,再添柴火,说不定就要过犹不及,也就没有坚持。况且,方寒西今夜饮酒,看似醉醺醺喝高了,实则以他的海量,离着老子喝高了天王老子也不怕的酒仙境界,还早着呢,打心底里其实还是想要再喝几口,这正好顺水推舟,安稳留下再喝几碗,方能过瘾。

    一起站在酒肆外,望着孙白辞渐行渐远的背影,妇人捋了捋鬓角青丝,轻声问道:“方公子,冒昧问一句,这位公子哥是怎么个家底?我往后也好掂量着,小心伺候着。省得我办差了事,连累方公子。”

    方寒西撇了撇嘴,“你问我我问谁去,不过刚才在路上顺路碰到而已,不过看那衣着风度,再怎么样家世也不会差,而且刚才喝酒,也看得出来,脾气蛮好,不是陈阎王那种鬼见愁的极品纨绔,当然了,也有可能这些只是表面功夫,内里实则是个是个荒淫顽劣之徒,具体如何,本公子可不敢拍着胸脯保证什么。

    “话说陆媳妇啊,我都这么跟你不见外了,你也别跟我见外嘛,我又不介意你带个拖油瓶,本公子的看法与俗人不同,女大三,抱金砖,又是买一赠一,这可是赚到的,更何况在下家中别的都缺,唯独不缺财物,你跟着我,不会吃亏的…………”

    方大公子一边言语调侃,一边笑眯眯地伸出手,就要去摸妇人的手,后者一巴掌拍掉他的爪子,天然妩媚瞪了他一眼,“方公子,枉我这般敬重你!”

    方寒西挑了挑眉头,痴痴笑道:“男未婚女未嫁的,更何况我小你不少年数,对待后辈,要什么敬重,我巴不得你半点不敬重我哩……”

    妇人转身就走,羞愤道:“臭男人!脑子里一天到晚就剩下裆里那点破事了!”

    方寒西哈哈大笑,半点也不恼火。

    一位衣衫穷酸却身负诗书气的年轻士子,与孙白辞擦肩而过,目不斜视,拎着一只空酒壶,向酒肆笔直走去。

    孙白辞不自觉地回头看了一眼,却没想到,那年轻读书人也回头望向了他。

    读书人面带疑惑,问道:“敢问兄台有什么事吗?”

    孙白辞反问:“那先生又是为何回头看我?”

    两人相视而笑。

    “你我二人看来天生有缘,不如我请兄台共饮一杯?”读书人笑问。

    孙白辞摇了摇头:“今日怕是不便,我刚喝完一次,一是怕不胜酒力,二是肚子里也装不下了,何况在下还有事在身。”

    读书人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的讪笑:“你瞧我这木鱼脑袋,此地唯有陆家酒肆这一处建筑,兄台又手提两壶佳酿向外走去,定然是已经喝过了,我居然还邀你饮酒。”

    孙白辞微笑不语,点头致意后,转身离去。

    读书人也转头,正好看到方寒西拿细竹签剔着牙,也摇摇晃晃的离开了,只不过腰间多了两只白瓷酒壶。

    读书人瞥了眼临走还不忘讨要实惠的方寒西,面露不悦,心说堂堂户部侍郎家的大公子,为何那么爱占便宜,这两壶酒对你来说不过是随手的零花钱,可对小本买卖的店家来讲,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方寒西看着读书人的眼神,立马知道了自己这个老熟人在想什么,翻了个白眼道:“看什么看,这是陆媳妇主动送我的,嘴上那般嫌弃我,身体倒很诚实,不过你那读书读傻了的呆瓜脑袋,哪里懂得什么女人的欲拒还迎”

    读书人实在懒得与这货多费口舌,无奈的摇了摇头,走向酒肆。

    然后给陆媳妇递去酒壶,老规矩,仍是买一斤状元红,低声问道:“陆姐,现在还不能恢复正常经营吗?”

    陆媳妇笑道:“快了快了,多亏了琛王老爷,陈家那酒肆已经快倒闭了,再避个一两天的风头,过几日便恢复正常了,这世间的事情有时还真是有趣,琛王殿下冲天一怒为红颜,却没想帮到了一个素不相识之人的营生。”

    那名寒士欲言又止,千言万语化作一声喟叹,满脸自嘲,“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陆媳妇笑了笑,从酒瓮里勾了两小角酒,几乎每次要满溢出来,故而这一斤酒,分量相当足够,插好酒壶塞子,递还给年轻人,妇人柔声笑道:“看气色,齐公子的风寒好多了。”

    寒士点头道:“若不是陆姐帮我喊了大夫,这条命怕是要扔在这天子脚下了,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妇人实在受不了这位读书人的感激言辞,文绉绉酸溜溜的,只得打断他,提醒道:“什么救命不救命的,换成谁都会帮忙的。齐公子,这个时节的风,还冻骨着呢,你赶紧回家休养,入春之后,便能多出门走走动动了,到时候我请齐公子喝酒。”

    那位寒士好似完全没有领会沽酒美妇的微妙心情,迂腐憨厚地笑着点头。

    两人之间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气氛有些尴尬。

    “那,在下告辞了。”读书人伸手挠了挠头,打破了沉默。

    陆媳妇点头,对面这人每次前来,皆是打一壶酒便走,从不堂食,她也已经习惯了。

    妇人叮嘱了几句照顾好自己之类的话后,读书人转身离去。

    夜已极深,再没有客人前来,陆媳妇也闲了下来,坐在门口,看着之前读书人离去的方向,怔怔出神,不知过了多久,才悠悠的感叹了一声大家都不容易啊,随后转身,便发觉店里已经走得只剩一人了,连之前那喝得烂醉如泥,胡言乱语的大汉都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