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悟峰。
李知命盘坐在石盘之上，睫毛微颤。
他的苏醒并未引起什么的动静，只是身上的灰尘无风自动，有规律的排成细线落地。
直到李知命浑身上下再无浮尘。
“失败了……呢。”
李知命喃喃道，即便寿元即将耗尽，他这次的闭关失败，却依然引不出一丝心境上的波澜。
他怕死吗？
怕。
不然他为什么要历经千辛万苦，证道飞升，求那缥缈虚无的长生？
可是他的心早已经冰冷了，就连怕是什么感觉也不知道了。
“呼……罢了。”
李知命叹了一口气，感受着苍天之上的存在。
那个存在在嘲笑他，嘲笑他闭关万年余载，斩断一切情愫，杀掉至亲之人，手段通天创立万古神话天道宗，却还是不能突破桎梏，证道飞升。
“飞升不成，便出关看看吧。”
李知命随手击碎石壁，彩霞自九天之上照射进来。
顿时，天地灵气好似察觉到了吾主的存在，纷纷开始齐声轰鸣，欢呼雀跃。
“是老祖出关了！”
一处莲台之上，宗门大长老猛的睁开眼，传音千里。
一时间，所有人朝着一个高耸入云的山峰跪拜，夹带着灵气高呼。
“恭迎老祖出关！！”
只有活了上万年的老怪才知道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脸上不但有崇敬，心底还有一丝无形的恐惧潜伏着。
绝大多数弟子也只是听说过这位老祖，已经闭关万年也不见其踪迹，说不定早就身死道消，这谣言也早就在近千年的世间传开。
没想到这一日平平无奇，却撞见了这位神秘的老祖出关？这更叫所有不知李知命传说的弟子好奇不已。
李知命一脚踏出，便来到了九霄之上，看着数以万计的宗门弟子，淡淡开口，“免礼。”
随后飞身前往了宗门的一处偏远的山腰。
青水之间，凉亭之上。
一位蒙面女子坐在木凳上，手中轻轻抚琴，这琴声真的犹如天籁，湖中鱼儿跳欢呼雀跃，身上鳞片原本的光泽更加明亮，植物疯狂生长，灵气越发浓郁。
“我还以为，你会死在那暗无天日的石室内呢。”
周围无人，女子依然抚琴，却忽然开口。
李知命凭空出现一般，脸上依旧是一副平淡的神色，坐在了女子的对面。
“失败了，所以出来逛逛。”
“呵呵……”女子轻声娇笑了两声。
“你不是向来无所不能么？没想到此生能从你口中听到失败二字，真是稀奇。”
“失败了，就是失败了，没什么好否认的。”李知命说道。
“是是是，那您老出关，不先行前往祖墓看望被你杀死的师尊，反倒却来我这丑陋不堪的女子身边，又是何意？”
李知命依旧冷淡，抬头看着女子的脸。
她虽然戴着面纱，但是李知命是何人？任何事物在他眼中不过虚妄。
女子的脸就像是被万千蛊虫啃食一般，坑坑洼洼，还有绿色斑点散发着剧毒的气味，就连脸皮也没有了，牙齿直接暴露在空气当中，让人看了就不禁一阵恶寒。
“嗯，帮我寻一个能够继承无上天纲的人。”
“哦？难道你也害怕后继无人，无上天纲就此埋没在你的手里？”
“是。”
“唉……按理来说你早已斩断七情六欲，与万法归一，怎么还有希望让人继承你的无上天纲？”
李知命沉默了一会儿。
“可能，根本什么所谓的斩断念想，悟道飞升，求那长生，又何尝不是一种情绪……”
“呵呵，我知道今天是你我相见的最后一面，按照凡人的传统，会在这个时候写下遗嘱，你不妨试一试？”女子开口。
“遗嘱？”
女子一挥手，手中多出了一册白纸和毛笔。
李知命接过，拿起笔却不知写什么。
女子看了李知命一眼，便开始继续弹琴。
直到一天一夜，李知命也未曾落笔。
“算了吧，这种儿戏，我还是不用参与了。”
李知命终于开口。
“是儿戏？还是你根本没有牵挂？唯一的牵挂也不过是你的无上大道罢了。”女子讥讽的说。
李知命没有反驳，选择沉默。
“心有半亩花田，藏于世俗人间。一半素心以清简，一半寂静许清欢。”
就在这个时候，女子的琴声忽然变得高昂，亢奋。
“师尊说，仙途漫漫，一定是静与简。人生在世，一定是素与雅。”
“师妹我最后认师兄一次，你这一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所谓的道迷乱了双眼，反正也要大限将至，不妨去凡间看看。”
李知命听后，放下手中之物。
“好。”
…………
山涧村落有一孩童，十岁聪明伶俐，被仙师看中，从此步入仙途，五十年入了筑基期，可到头来被红尘牵绊，与女子一同仙逝，死前嘴角残留着笑意。
…………
一只小蛇被孩童所救，后而误食仙果蜕变成龙，却在荒芜之地厮守八十年，却等到了那位孩童的后辈送来他的尸骨埋葬。
…………
逍遥浪子为了夺取权势，忍心对生父动手，可刀已经架在了咽喉，却迟迟不能下手。最后离开家乡，每日对着夜空发呆。
…………
师妹被毒液腐蚀容颜，奇丑无比，所有人都称她为丑女。但师兄根本不嫌弃，反而明明实力弱小，却不惜性命与灵草守护妖兽厮杀，最后殒命当场，师妹得知后便再也活不下去，也想要与那妖兽拼命。
这是李知命在凡间游历的第一百三十一年，也是大限将至的最后一年。
那名丑女名为顾丫丫，李知命不知怎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动了。
一掌便将那妖兽轰成碎渣。
顾丫丫寻死不成，抱着地上师兄的尸体便嚎啕大哭起来。
李知命数万年未曾波动的心终于有了涟漪。
并不是这个场景有多么感人，而是与他类似。
“你个混蛋！你为什么不让我去死！？你要让我……呜呜呜，让我看着师兄的这副模样受折磨吗？”
奇怪啊。
明明我救了她，为什么她不感谢我呢？
顾丫丫只有练气期六重镜，发疯似的冲到了李知命的身前，用那弱小的可怜的真气攻击着李知命。
“你让我去死啊！杀了我！啊！！”
李知命的脸色逐渐难看，一滴眼泪悄然从李知命的眼角流下。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帮你。”
李知命在这时间忘了自己的身份，脑海中的身影逐渐和顾丫丫重合，慌乱的道歉。
只见李知命在顾丫丫脸上一点，那原本丑陋的容颜居然瞬间恢复原样，还比原先的皮肤更加嫩滑，让男人看了热血沸腾。
“你！？我……”
顾丫丫显然是感觉到了，神识察觉到了自己的容颜变化，可是还是说道。
“你给我这些有什么用？！我只要师兄，我只要我的师兄回来罢了……”
随后看见李知命身负利剑，便拔了出来，对着雪白的脖颈就是一抹。
鲜血溅到了李知命的脸上，李知命并没有用真气抵挡，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了鲜血的温度。
“原来是这样么。”
李知命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