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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叫你跑!叫你跑!”

    粗壮的汉子奋力挥动着手里的藤条,将弱小的女孩打得遍体鳞伤,女孩逃脱不了。只能在墙角发出柔弱的哭泣。

    “哎呀呀,怎么这么粗暴,这小丫头将来可是做红姑娘的,要是身上留了疤,岂不是坏了价?”

    一个满脸脂粉的中年女人嗔怪地制止了壮汉,笑眯眯地拉过小姑娘的身子,问道:“小姑娘,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女孩仓皇地抬起头。

    对啊,她叫什么呢?

    她好像叫、叫——

    “香荠,你个死丫头,还在这里偷睡!不想活了吧!”

    对啊,她现在叫香荠。

    香荠奋力地睁开眼,那天帮竹影姐姐在大雨里挖好坟后,她就发了高烧。

    这府里丫鬟的身子最不值钱,虽然她在百花楼做小丫头时也曾跟着医女学了点皮毛的医术,可现在她所有的钱都给竹影置办了个无名的排位,没钱买药,只能去厨房讨点姜汤喝。

    可还是没见好。

    梅香看着香荠呆愣愣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用手狠狠地拧了一下香荠的胳膊:“还不快点起来!主子在厅里等着你回话呢!”

    胳膊上一阵钻心的疼痛,梅香用的力气不小,怕是内里已然青紫了。

    香荠吃痛,倒也清醒了几分。梅香是大少奶奶谢佳容身边最得力的丫鬟,她不敢和对方争辩,只迅速地穿起了衣服。

    待赶到厅里,谢佳容已经等候多时了,看到香荠姗姗来迟,竟然破天荒地没有恼。

    香荠正暗自感叹着大少奶奶怎么突然转了性子,便听到对方平淡地说道——

    “大少爷想讨你做通房,你准备一下吧,今晚就去。”

    香荠惊愣地抬头!

    “可是竹影姐姐才死了两、三日啊。”香荠脸色酡红,结结巴巴道:“大少爷他,怎么,怎么——”

    谢佳容惊诧地瞥了她一眼,有些好笑地说道:“你这猪脑子,每日都在想些什么?难道做主子的,还要为做通房的守孝?更别提竹影那个小贱蹄子,可是偷了东西被打死的。”

    竹影姐姐不是会偷人东西的人!香荠内心大喊,却不敢宣之于口。

    “奴婢还想伺候在大少奶奶身边,奴婢——”

    香荠只能匍匐在地上,反复说着自己都不相信的话,渴求着谢佳容的垂怜。

    谢佳容却是所有的耐心都用完了,她冷哼一声:“不必了,你伺候好大少爷,就是帮了我大忙了。”

    香荠的心一寸寸冷了下去。

    是啊,自诩出身清流名门的谢佳容,一向都看不上铜臭味十足的陈家,也看不上她的夫婿陈子盛。

    不然怎么先是指了竹影做通房,现在又沦到她。

    没有一点拒绝的余地,香荠便像个玩偶一般,被换上了崭新的衣裙,上了妆。

    妆成后,帮忙梳妆的小丫头惊呼道:“香荠你平时老是不打扮,还穿那种灰突突的衣服,我们都以为就已经很美了。没想到这打扮起来,才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呢!”

    香荠垂眸,心不在焉地笑了笑。

    她是被硬塞到陪嫁丫鬟里的,谢佳容向来不喜她,连让她近身伺候都不愿意,只让她在后院做些洒扫浆洗的活儿,连静心轩的门都不让她出,她又何必自寻麻烦呢?

    不到一个时辰,装扮好的香荠被送到了大少爷的碧云院中。

    临走前,谢佳容破天荒地打赏了她一个金叶子。香荠坐在房间内,死死地捏着那块金叶子,就像捏住她的全部。

    一个圆脸的大丫鬟入内,开始她教导她伺候大少爷的规矩,可香荠脑袋烧着,根本听不进去。

    圆脸丫鬟摇摇头,无奈道:“罢了。你只记着无论怎样,千万不要忤逆主子就好。我叫彩霞,日后有旁的问题,只消过来寻我就好。”

    香荠胡乱点点头,看着彩蝶的服饰和一般丫鬟不同,猜想她也是大少爷的通房,突然鼓起勇气问道:“彩蝶姐姐,你觉得那、那事,疼不疼?”

    彩蝶愣了愣,脸上烧起一阵红霞:“咱们做奴才的,总是要忍忍的。”

    香荠的身子仿佛又烧了起来,彩蝶叮嘱了些其他便出门了,空荡荡的屋子里又只剩香荠一人。

    入夜,一个穿着赤色锦衣的男子踉跄走入了房间。

    这不是香荠第一次看到大少爷,却是离他最近的一次。

    当年,谢家同意和门不当户不对的陈家结亲,除了高昂的聘礼外,也是因为大少爷陈子盛生得剑眉星目,一表人才。

    只是,他的眉宇间总藏着一股阴鸷之气,让俊朗的面容减了几分风采。

    香荠看着陈子盛的脸,她知道,往后,这就是她的主子,她的夫,她的天。

    “呦!”

    摇曳烛火下,香荠的面容把陈子盛看迷了眼。

    他兴奋地瞪大了双眼:“本公子那天果然没看错,还真是个大美人!谢佳容这婆娘,居然把你藏了这么久!早知道有这种美人,我还要什么劳什子竹影,晦气得很!”

    他也是害死竹影的混账!

    陈子盛爱怜地摸了摸她的脸,头埋在她的颈间:“美人,你好暖,好香。”

    能不暖么?

    她分明还发着烧,却没人一人发现,也没一人在意。

    “大少爷,奴婢,奴婢——”

    香荠嗫嚅着想说些什么,陈子盛却不想听她想说些什么,迫不及待地把她扑倒在床上。

    “乖乖,先别说话,让大爷好好疼疼你!”

    没有鞭炮礼乐,没有八抬大轿,没有三拜高堂,没有洞房花烛,甚至连一点准备都没有,她就这样粗暴地被占据了身体。

    巨大的疼痛贯穿了香荠,香荠终于忍不住落下了眼泪。

    是啊,她到底在期待些什么,她的命运,从来就是这样低贱如草芥。

    “别哭,别哭。”

    陈子盛兴致勃勃,美人在前,他难得的有耐心,轻声哄道:“初时是难捱了些,很快就快活了。等你怀上了本公子的孩子,我就封你为最风光的姨娘!”

    孩子?

    她好像从来没有想过,她还会有个孩子,她还可以有个孩子。

    香荠心中一紧,陈子盛更兴奋了:“美人,乖乖听话,给我生个儿子,本公子就让那婆娘把身契还给你!再抹了你的奴籍,如何!”

    还可以拿回自己的身契?

    香荠木然的眼神一丝丝鲜活了起来。

    从记忆起,她就好像是个东西一般,在不断地被倒卖,换了一个又一个主子,换了一个又一个名字。

    她可以不用再被买卖于人了么?她也可以做府里的主子了么?

    “奴才都听大少爷的。”香荠虚弱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她甚至还举起了手,回忆着百花楼那些红娘子的样子,讨好地勾住了陈子盛的脖颈:“公子——可不要骗我。”

    “自然!自然!你真是个销魂的——”

    接下来便是一阵又一阵的浑话,香荠却不得不极力应承。

    几番折腾后,陈子盛终于乏了,临睡前破天荒地赏了一碗参汤给香荠。

    “美人,伺候好本少爷,日后荣华富贵,都等着你!”

    香荠诚惶诚恐地接了。

    喝下参汤后,她觉得身子有了点暖意,持续几日的灼烧感也在渐渐褪去。

    香荠躺在已经熟睡的陈子盛身侧,脑海里出现一张又一张脸,吵得她睡不着。

    孩子,孩子,孩子!

    香荠摸了摸自己瘪瘪的肚子,想着那遥不可及的未来,竟然破天荒地对明天有了一丝期待。

    可想到竹影惨死的样子,香荠的心又疼了起来。

    “对不起,竹影姐姐。”

    香荠默默在心里说。

    香荠不能为你报仇,还要把所有希望寄于给杀你的人生孩子——

    香荠转过身去,无意识地把手搭在陈子盛的手腕上。

    突然,她脸色一变。

    香荠匆忙坐起身,小心翼翼地拉过陈子盛的手,又仔细地把了把,眉头越蹙越深。

    终于,她颓然地放下他的手,自嘲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