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怜舟面露不解，不过转念一想，这种事好歹也是别人的隐私，便没继续追问。
萧稷突然道：“道长捉鬼一定很厉害吧？”
裴怜舟道：“为什么这么想？”
萧稷道：“因为我听过一句话，高人深藏不露，我见道长身上没什么法器，想来道长一定是位厉害之人，才会作如此打扮。”
裴怜舟听了哭笑不得，其实他就是太穷了，才会买不起其他法器而已。
“哪里哪里，你过誉了，我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道士。”
萧稷道：“道长谦虚了，道长生的如此美貌，怎算的上普普通通。”
被他突然这么一夸，裴怜舟倒是不好意思的脸红起来。
要论长相，裴怜舟反而觉得自己比不上面前这位少年。
少年一袭墨色缎子衣袍，腰系玉带，宽肩窄腰，看着不过十八九岁，双眸明亮如星，脸上笑意点点，容貌更是生的绝美。
若要用一句诗来形容，那当是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相处下来，裴怜舟甚至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对了，我叫裴怜舟，你呢？”
萧稷转过头，认真看着他。
这一看，裴怜舟只觉他眼角下的那颗泪痣越发妖冶了。
萧稷启唇，一字一句道：“我叫萧稷。稷契昔不死，萧相今未亡。”
裴怜舟微微一愣，不知为何，总觉得少年此刻的眼神，仿佛是在透过自己看着什么人。
虽然第一次见到萧稷的时候，裴怜舟也有相似的感觉。
不过他没有过去的记忆，那句话也只是脱口而出，连自己说完后都愣了几秒。
萧稷道：“道长，这般看着我做什么？”
“啊，没，没什么！”
裴怜舟慌乱移开视线，转移了话题：“这里人太多了，我们走吧！”
香火越发旺盛，门口往来信徒逐渐增多，庙内变得拥挤起来。
两人一前一后，没再过多停留，往外面踏步走去。
岂料，来来往往间，一人不小心撞上了裴怜舟。
这一撞，裴怜舟踉跄一下，脚下踏空一层阶梯，身体失去重心，直接往前摔了下去。
走在他身后的萧稷瞳孔猛地一缩，口中下意识喊道。
“殿下，小心！”
萧稷冲了上去，一双手臂迅速伸了过去，揽住裴怜舟的腰，将即将跌落在地的人安稳抱在了怀里。
少年身上的松木气息清香淡雅，顷刻间撞入裴怜舟鼻尖，盈盈绕绕，像一丝一缕透明的薄烟，攀附缠绕在两人逐渐紊乱的呼吸之间，
裴怜舟塌着腰，整个人都趴在他身上，鼻尖触碰到的位置坚硬，即便隔着一层薄衣，也能感受到对方胸腔里的心跳震动声。
裴怜舟从未与人这般亲近过，一来是不愿意暴露自己身体的秘密，二来他独来独往惯了，并不习惯与他人身体有太多接触。
此刻，裴怜舟却觉得脑海里那种熟悉的感觉再次一闪而过。
还有他刚才好像没有听错，萧稷情急之下喊了声“殿下”。
殿下？是在叫他吗？
难道萧稷认识他？还是将他当成了什么人？
只是，不容裴怜舟多想，事情发生后，周围香客的目光也跟着看了过来，落在两人身上，带着几许诧异和探究。
裴怜舟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抬头朝他讪讪一笑，微微红了脸，从他怀里退了出来。
“抱歉。”
裴怜舟发出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
萧稷收回手，掌心彷佛还残留着他腰上的余温：“道长没事就好。”
裴怜舟想到刚才亲耳听见的，心中疑惑未解，寻着时机问了出来：“对了，我刚才怎么好像听见你叫我……‘殿下’，难道我们以前认识吗？”
萧稷表情微凝，随后道：“道长听错了。”
裴怜舟表情露出一丝疑惑，萧稷既然不愿过多提及和透露，便也没作过多打听。
萧稷走在他身边，暗暗抬手，默不作声替他挡去身边的人：“这里人来人往，走路当心为好。”
出了道观，两人走了一段路，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裴怜舟道：“对了萧稷，你如今住在何处？”
“居无定所，四处游荡。”
“那你的家人呢？”
“他们皆已离世。”
裴怜舟愣了一下，想到萧稷之前说的那些大师给他算的命，命带煞气，克亲克友，难道还真是如此？
裴怜舟抿了抿唇，道：“抱歉。”
“没事。”萧稷道：“道长如今住在哪儿？”
裴怜舟道：“我还没找到歇脚的地方。”
他抬头，看着暗下来的夜色，辞别道：“天色晚了，我们就在此别过吧！”
萧稷蹙眉，似乎想开口说什么，裴怜舟就已转身，潇洒离开了。
街边的小贩也开始收拾摊位回家。
裴怜舟整日下来都没怎么吃饭，在路边买了个饼，咬了几口，就发现有人在身后跟着自己。
裴怜舟心想，他现在都这么穷酸了，身上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总不能是什么小偷盯上了他吧。
裴怜舟回过头，没发现什么奇奇怪怪的人，自顾自地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
走了没几里路，那熟悉的脚步声又继续响了起来。
裴怜舟眼神渐渐暗了下去，侧身拐过了几个没人的巷子，藏在了一处昏暗的角落里。
那脚步声也立马加快了速度，最后小跑着往裴怜舟消失的方向过去。
裴怜舟倒想看看究竟是谁跟着他，隐藏了气息，等着对方上钩。
终于，那道人影在巷尾停了下来，站着不动。
裴怜舟见此机会，从他身后跳了出去，斥声道：“你是谁！？为什么要跟踪我？！”
那人影身体微僵，过了片刻，才慢慢转过身来。
借着月色，裴怜舟这才看清他的模样，诧异道：“萧稷，怎么是你！？”
萧稷沉默了片刻，道：“我没地方住，我的银子，刚刚被人偷了。”
裴怜舟来到他面前，问道：“那你可看清了是什么人拿的？长什么样子？我去帮你把银子找回来。”
萧稷道：“人太多，我没看清。”
萧稷抿唇，犹豫片刻后，道：“道长，我在这里没有熟悉的人，只认识你一人。道长可否……收留我？”
裴怜舟一愣，没有立马答应。
并非他不愿意收留萧稷，自己随便住哪儿都没事，一日三餐也都随便解决。
就是少年这身打扮，看着并不像什么普通人，恐怕没吃过多少苦。
裴怜舟如实道：“我怕你，跟着我会住不习惯。”
“我不介意。”
裴怜舟挠了挠头，道：“那要是没地方住，睡大街，有时候可能也吃不饱饭，你也不介意？”
萧稷闻言，眼底划过一丝心疼：“你以前就是这么一直过来的吗？”
裴怜舟摸了摸脑袋，也没觉得尴尬，点头道：“对啊！你也看到了，我很穷，我怕你跟着我吃不了这些苦。”
萧稷朝他走近了：“没关系，我很好养，不怕吃苦。”
裴怜舟道：“你就不怕我是个坏人，把你拿去卖了？”
“我相信道长不是那样的人。”
裴怜舟喉咙一下哽住，觉得他实在太容易相信人，又长得这般引人注意，说不定还真会被一些不怀好意之人骗走。
于是，思忖之下，多一个人就多一个人吧，大不了自己多找些活，努力挣钱。
想通后，便答应了下来：“好吧，那你就跟着我吧，要是有一天你想离开了，随时都可以走。”
萧稷眼神瞬间亮了起来：“好。”
出了巷子，没走多久，一道咕咕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裴怜舟循声望去，才发现是从萧稷身上传过来的。
裴怜舟之前买的饼还剩一半，没吃完，包起来放在怀里。
他拿出饼，递给了萧稷：“剩下的我没碰过，给你。”
萧稷接了过来，却没有直接咬下去，而是将饼掰成了两半，分给了裴怜舟：“道长你也吃吧。”
“我不饿，你吃吧。”
谁知，萧稷将剩下的一半放在了怀里：“那这个，我留着明日再吃。”
萧稷拿着手中的饼，慢条斯理吃了起来，一点也不狼吞虎咽。
接着，两人寻了个破烂废弃的小屋，里面灰尘堆积，好在清净无人，决定今晚在这里住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