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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氏尖着嗓子的唾骂,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尴尬了。

    这所有人,当然也包括胡言、杨云翼和杨妙真。

    杨云翼尴尬是因为自己的身份。他可是金国来谈判的使者,也是杨氏的父亲;那么他此来究竟是出使,还是来找女儿所谓的姘夫来讨说法的呢?

    杨妙真尴尬是因为她多少知道点自家官人的德性。这又臭又让人不舍的家伙,一定是对那女人做了什么不可言说的坏事!

    胡言的脸红了一阵,他心虚。

    出言调戏别人,还是有夫之妇,这毕竟不道德不是?

    做错了当然要立正挨打,所以,中大夫胡言的态度很端正;

    他红着面皮解释道:“章夫人,杨姐姐,息怒,且息怒。本官要指出:你这表达不太准确,容易引起他人的误解。”

    杨氏将手中章启成写的休书,愤怒地朝胡言脸上一丢,嘶吼道:“事已至此,老娘还怕什么他人误解!”

    胡言将那团纸接住,展开一看,心道:这可误会大了,弄得人家家庭都破裂了。

    他尬笑两声,打个哈哈道:“贵夫也太不经事了吧?胡某不过是说了几句玩笑话,也没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他怎么就当了真,把姐姐给休了?”

    接着很严肃地说道:“这厮做事如此绝,不仅是坏了姐姐的名声,也是坏了胡某的名声;这样,胡某即刻提兵打入你们的南京城,帮你讨个说法回来,如何?”

    他这句话没吓倒杨氏,倒把杨云翼惊出了一身汗。

    在牙吾塔的帅帐,他可是对胡言的实力做了详细的了解;以他所掌握的情报,胡言若是真提兵攻打金国,金国还真挡不住。

    按牙吾塔所述,那恐怖的火炮一旦发威,将城毁人亡。这对残破的金国来说,无疑是巨大的灾难。

    所以,杨云翼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他拉住胡言,一本正经地教导说:“国事为重,我们先谈国事,再论家事!”

    于是一帮人便浩浩荡荡向制置司衙门进发。

    只是胡言那帮小弟私下就交换起眼神来了。

    这眼神很值得玩味,毕竟是他们的老大把敌国大臣的女儿都上了,这将来要是发生战争,到底该不该留点情面呢?

    当然,这之前他们可是把杨氏好好打量了一番。对杨氏的样貌他们觉得还行,就是人瘦了点,有点弱不禁风。不过只要老大喜欢就好,这方面他们可做不了老大的主。

    杨氏本来是随着大队步行的,毕竟她心中有气,要通过走路散一散。可走了一段后,她察觉到了背后审视的目光,就生出了些不自在;楚州这伙人,明摆着是把她当做了新妇。

    又羞又恼的她,不得不又钻进轿子里去躲避。只是有那么一刻,她的心如小鹿一般乱撞了一会。

    而杨云翼在短暂的失神后,又恢复了他一向的镇定。

    他边走边开始盘算如何利用这件事,为金国争取到最大限度的利益。

    也就在他盘算时,胡言殷勤的扶住了他的手臂;

    “杨老先生,要过门槛了,您可得留意脚下,迈错一步可是会摔跤的。”

    接着他又意味深长地说道:“这走路迈错了步子,摔上一跤倒不可怕,若是人生之路选择错了,上了一艘要沉入海底的船,那可是千年之恨啊!”

    门槛是制置司衙门的门槛。不知不觉间,他们一行到了目的地。

    杨云翼在学问上颇有建树,岂会听不出他的话外之意;他的眉头皱了皱。

    以他的见识,当然清楚金国踏上了末路,能不能撑到他闭眼的那一天,确实很难说。但他没得选。他于明昌五年(1194年)中进士,为这个朝廷操了三十年的心,已经有了一帮志同道合的朋友,岂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再说了,不为大金国效力难道去为宋国效力吗?

    宋国人才济济且内斗不断,他杨云翼去了连脚跟都站不稳。而且,金国没了宋国也好不了哪去,草原上的蒙古人不抢到足够的财富,是决不会罢兵的。

    投奔蒙古人倒是个好选择,可他对那帮只知一味杀戮,缺少教化的野人实在提不起兴趣;他是儒者,对天下芸芸众生怀有一颗仁心,岂能与兽类为伍。

    “你看我怎么样?我对先生可是非常敬佩。前不久,先生进言金国的皇帝,让他废除对河北逃难过黄河的百姓的处罚,先生对百姓的爱护,可是让我万分敬仰。”

    杨云翼斜了胡言一眼,心道:你不过是宋国一个小小的知州,我杨云翼即便是要投宋,也只会投靠宋国的皇帝;投你一个楚州知州,做一名小小的幕僚岂不是在羞辱我!

    他正想嘲讽胡言几句,陡然间想到了什么,就将要吐出去的话又收了回来。

    闷着头走了几步,他又深深地瞥了胡言一眼。

    而胡言似乎早感觉到他会看过来,竟然把胸挺了挺,下巴微微上翘,拿出一副霸气侧露的样子来。

    杨云翼嘴角露出了笑意,他心道:这后生人还不赖,走出去也算是人模狗样,可还是嫩了些;想要争霸天下,还差那么点意思。

    进到中堂,双方分宾主落座,护卫们手忙脚乱,把茶水给每一位客人斟上。

    杨云翼随口问了句:“你身为一州知州,家中就没买几个丫鬟侍候?”

    听到问话,胡言的脸色一整:“这天下每个人都是妈生爹养,原本是没有尊卑之分的。我有手有脚,又身体健康,何须他人来侍候。”

    杨云翼微微点了点头,随即笑着提点道:“欲成大事者,心里装着仁义二字即可,尊卑这等等级划分,虽不可宣之于口,却不可没有。子曰:礼之用,和为贵,先王之道,斯为美,小大由之,知和而和,不以礼节之,亦不可行也。”

    这是《论语》学而十二章,胡言对此的理解与杨云翼自是不同。但现在可不是当初在天台县学摆擂台论辩,那个时候他可以意气风发,挥斥方遒,现在是要表现出求贤若渴的态度。

    所以,胡言只能把自己的见解藏在心里,谦逊的表示:“先生见识广博,小子受教了!”

    杨云翼当然不会相信这是他的由衷之言。胡言过往的事迹,他可是都听说了,包括胡言的那本盗来的哲学小册子,他也收藏了一本;他此刻搬出论语来,是想试探一下面前这小子的德行,有没有帝王的胸怀。

    现在他心里有了数,于是就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这小子不是害得自己爱女被一纸休书休了吗,不能让他轻松,得要他负起责任来。

    只是他已经有了两位妻子,自家女儿风光的嫁过来是不成了,只能当妾室。

    不过这妾室将来极有可能会成为妃子,如此说来自己也不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