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完贾琦，杜宇和小平回了警局。王欣应杜宇的要求，已经电话联系了王铭一在外地的表哥刘文玄，他说会连夜往这边赶。刘文玄是王铭一和王铭季还在世的唯一的亲人，小平说得对，贾琦说的话不能全信，虽然刘文玄曾经说过两家已经很久没有来往了，但不得不说，刘文玄差不多已经是这个案子最后一个突破口了。
第二天上午，刘文玄如约来到了警局，杜宇把他请到了办公室，说了几句辛苦麻烦之类的话，就步入了正题。
杜宇：“关于你姑父王建华和你姑姑刘俪恩的事情，刘先生知道多少呢？”
刘文轩：“您说的是他们自杀的事吧？当时姑父自杀，我回去过，可是没多少天，就又收到了姑姑也自杀的消息。大概就是这样。”
杜宇：“好的，那王铭一这个人，您又了解多少呢？”
刘文玄：“其实我小时候，在南江住了一段时间。那时候姑姑为了王铭一上学，让他在我家住了一段时间。我记得他那时候唯唯诺诺的，不敢说话，吃饭也吃不饱。我以为是他性格就这样，可是有一次，我无意看到了他的日记本。他在日记本里写了好多，说什么我爸我妈苛待他，说我是小气鬼，不愿意给他分享玩具，还说要把我们都杀了。我当时很生气，拿着日记本找过他，他说那是他做了不好的梦，乱写的，让我别告诉我爸妈。再后来，姑姑他们也来南江了。我们搬了家之后，真的就很少联系了。然后我爸妈就出车祸双亡了，之后我们就彻底断了联系。我最后一次见他应该是四年前的春节了。”
杜宇听到他说四年前，皱了皱眉。“最后一次见他，不应该是两年前吗？”
刘文玄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哦对了，是我刚刚忘记说了，两年前我姑父跟我姑姑的葬礼，他根本就没去，一直都是贾琦忙前忙后，甚至他都没通知我。我问过贾琦，她说是因为王铭一太伤心了。”
杜宇点头表示了解，接着问：“那当时参加你姑姑葬礼的人多吗？”
刘文玄道：“还可以吧，基本上都是姑姑通讯录上的，同事和同学什么的，我也不怎么认识。”
送走刘文玄，杜宇叫来小森，让她查两件事。一是当年参加刘俪恩葬礼的人的名单，二是南江医院脑科里五十多岁的男医生，重点找至今未婚或者离异丧偶的。
贾琦说过，医院里的护士喊刘俪恩嫂子，证明她们没见过这个医生的妻子，所以那医生很有可能是还没有结婚，或者是离异丧偶。参加刘俪恩葬礼的人，如果是她通讯录上的人，那这个医生就有概率会去，虽然说贾琦在葬礼上一直忙前忙后，但保不齐会没认出来这个医生。
杜宇到家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才刚坐下，就收到了梁女士的视频邀请。
“小藻想你了，问你忙完没有。”
梁女士把镜头反转，杜宇就看到了在一边偷偷瞄的小藻。
“明天就是周末了爸爸，我想跟小眠哥哥玩滑板可以吗？奶奶说可以把我送回去，奶奶会看着我玩的，爸爸你如果忙的话就去忙好了，不用担心我。”
原来明天是周末啊，杜宇心想，真是忙忘了。他很愧疚地对小藻说：“爸爸忘记了，小藻当然可以跟小眠哥哥玩滑板，但是你得知道，小眠哥哥要考试了，时间很宝贵，不一定有时间陪你。”
小藻冲着屏幕里的杜宇坏笑了一下：“嘻嘻，没想到吧，我已经和小眠哥哥约定好了哦，我给他打过电话了呢。”小藻指了指自己的电话手表。
杜宇不知道两人什么时候留的联系方式，宠溺的笑了笑。
两个人又聊了会儿天，梁女士看时间差不多了，抱着小藻进了卧室，视频没有挂断。
“奶奶，帮我把这个美瞳摘了吧，我的眼睛好痛啊！”
“哎呀！我说怎么感觉忘了点什么呢，你刚才也不说……”
卧室里隐隐约约传来两人交谈的声音，杜宇默默挂了电话。走到阳台，看向了星空。
他不知道自己已经多久没这样看过夜空了，这些年，城市低碳节约做的不错，小时候才能看到的星星突然又能看见了。
他又想起来自己和小藻一样大的时候，经常跟哥哥一起看夜空，被蚊子咬一身的包，很痒很痒也不回家。可是现在痒的感觉已经完全被悲伤替代了。
星星回来了，杜武，你呢？
第二天一早，梁女士就带着小藻敲响了杜宇的门。
杜宇陪了他们一会儿，就接到了小森的电话。
“哥，我昨天晚上加班把你要查的东西查出来了，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加班来警局一趟啊？”
杜宇说了声好，挂了电话，抱歉地看向梁女士和小藻，看到他俩齐齐地冲他摆手，他笑了笑，离开了家。
南江市警局，小森早早地准备好了资料等着杜宇，杜宇来了后，她把资料递给他说：“我昨晚，先查了你说的南江市医院脑科五十多岁未婚离异丧偶的男医生，找到了三个，分别是蒋回，李明，陈志伟。接着呢，我又查了当年参加刘俪恩葬礼的人的名单，发现了这三人里边的一个就在这个名单里，”她冲着资料指了指，“就是他，李明。我把他的资料顺便整理出来了，在后面，你看看吧。”
“辛苦你了小森。”
“害，应该的。”
杜宇拿着资料回了办公室。
这个李明，59岁，现居住在南江市医院家属院。23岁结过一次婚，26就离了。之后就没再结过婚。资料上显示没有孩子。28岁的时候去了南江医院工作，干了这三十年，已经成了科室的主任，还有一年就退休了。任职的这些年，他得过很多奖项，业内对他的评价也很高，怎么看都是一德高望重的人。
杜宇联系了在医院照看檀秀园的同事，了解到李明今天不坐班，他就叫上小森，直接去了李明的住所。
开门后，杜宇看到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还没有出示证件，就听那老人说道：“你们是病人的家属吧？有什么问题？进屋说。”他打开了门。
“不是的，我们是警察，有几个问题想要问问您。”杜宇和王欣出示了证件。
老人一脸茫然地说：“警察？找我？先进来吧。”
李明家的位置很好，这个点阳光正透过窗户洒进来，衬得他本来就一尘不染的家里更整洁。
“找我有什么事呢？”
“您认识刘俪恩女士吗？”杜宇直截了当地问。
李明的身体猛地抖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杜宇问他这种问题。反应过来之后赶紧咳了几声，佯装自己在咳嗽。只此一个举动，就让杜宇确定他在说谎。
“这几天有点感冒了，不好意思啊，你刚刚说谁？”
“刘俪恩。”杜宇又重复了一遍。
李明嘴里念叨着刘俪恩的名字假装思考了一会儿：“哦，是不知道的，她是我哪个病患吗？实在是不好意思，我每天接诊的人都很多，实在是记不清了。”
杜宇点点头，“可是，”他拿出一张刘俪恩的照片，“可是你们科室的医生都说她是你太太，这是怎么回事呢？”
来家属院之前，杜宇觉得落了什么，还是先去了趟医院，向脑科科室里的人打听刘俪恩，基本上除了这两年刚来的医生，大家都认识刘俪恩，并且都一致以为她是李明的妻子。
李明有些坐不住了。陪笑道：“这位小警察，我直接承认了吧，我是认识她，还跟她有过一段不正当的关系，但是我们早就断了没联系了，她现在过得怎么样我一律不知道啊。”
听完这些话，杜宇又拿出来一张照片，是从贾琦给的当年参加刘俪恩葬礼的视频里截的。
照片里的人穿着西装，打着黑伞，头微微下低，不是别人，正是李明。
“她后来死了，你不是知道吗？”
李明彻底坐不住了，“是，是……那你们今天找我，是因为她死的事？是觉得跟我有关系？”
杜宇摇了摇头：“我们今天来，是因为王铭一。他前段时间，跳楼死了。”
杜宇说得很平静，和李明紧张的状态形成鲜明的对比。
“你说他，死了？”
“是，死了。”
李明突然抱头痛哭了起来。杜宇依然平静，只有小森不解的看着杜宇。
“他是你的儿子，对吗？”
李明不说话。
“你不说话，我们也有办法查到。王铭一的血我们留样了，随时可以跟你做亲子鉴定。”
抓起桌子上的纸随意抹了两把泪，“是，是我儿子，我认，我都认了。”
“还有，王铭季得的病不是大脑炎，你造了假。”
“是。”
“跟我们走吧。”
……
审讯室，上次坐贾琦的椅子上这次已经换了人。
杜宇：“先说说你跟刘俪恩怎么认识的吧，什么时候开始了这段不正当的关系。”
李明：“其实我们上大学的时候就认识了，两情相悦。后来因为我穷，她家里逼她跟我断了联系，再然后，她就嫁了人。我那时候意气用事，也娶了人，还自学了医。可是我们发现，我们彼此都不喜欢自己的伴侣，我们还是相爱的。渐渐地，我们又联系了。她会来医院找我，会和我一起在家属院里住。我们甚至有了自己的孩子。”
杜宇：“其实这一切，王铭一都知道吧。”
李明：“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他来医院撞见过我们。俪恩把他叫走之后，就把一切都告诉了他。是我们的错，最后却害了孩子，让孩子走上了绝路。”
杜宇：“王建华呢？他知道吗？”
李明似乎是在犹豫，“他，后来也知道了。”
杜宇：“所以，王铭一就恼羞成怒把他杀了？”
李明不答反问道：“王铭一真的已经死了吗？”
杜宇：“千真万确。”
李明叹了口气，认命般地点了点头：“请你们去查我的手机吧，去找录音机里最后一条录音，那记录了王建华死的全过程。两年前，王建华知道妻子背叛婚姻，郁气难消，走上了自杀的路。他那天到了楼顶打开录音开始录遗言。只是没想到，铭一会来。王建华骂他杂种，他们就吵起来了，最后是铭一失手推了王建华。”
“他很害怕，没注意到手机，后来俪恩到了楼顶，发现了王建华的手机，她怕王建华说出她的事，没敢把手机交给警方。可是她没想到，录音里不但有王建华对她的控诉，还有自己儿子杀了人的全过程！她找过铭一，当时铭一是对她说了一些不好听的话，她本来就敏感，听完之后就没打算活。她把王建华的录音和手机都给了我，让我务必誓死保守我们的秘密，还有我们孩子的秘密。后来她，顺手买了安眠药，和之前的一起吞了。都怪我，当时没能体察出来她情绪不对。”
杜宇叫同事拿走了李明的手机，“这件事我们会查清楚。那下一个问题，王铭季到底得了什么病？他的病有什么隐情？你又为什么要造假病历？”
李明：“王铭季是俪恩和王建华的孩子，这个孩子，比铭一懂事听话，但是俪恩不喜欢他。其实铭一十几岁的时候抑郁过，俪恩给他在外面租了一个房子，请人照顾他。那时候铭季也就十岁出头，就知道帮家里分担了。有一段时间，俪恩腿疼的厉害，赶上王建华出差不在家。铭季就扶着俪恩爬楼梯，谁知道俪恩一个不在意，就把他从楼梯上直直地推了过去。他昏迷了好几天，高烧不退，俪恩太害怕了，找我做了假病历。”
李明说完，杜宇突然想起来王建华家对门的那个阿姨说的话。
她说的那个懂事听话帮过她忙的孩子，其实应该是王铭季，只不过错把他当成了王铭一。
她或许根本不知道刘俪恩有两个孩子，或许根本不知道王铭季的存在。
王铭季，自始至终，都是这场家庭矛盾的受害者。
思绪回转，杜宇接着问：“所以你就拿这件事敲诈刘俪恩？”
李明愣了，“敲诈？我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啊。”
杜宇换了种问法：“那王铭季的病因，还有别人知道吗？”
李明瞬间想到了什么，语气都变得遮遮掩掩，“不，除了我跟俪恩没有人知道了。好！我承认，我后来对俪恩是没感情了，我确实是拿王铭季的事敲诈她了，反正我本来就活不了几年了，没有什么不敢认的，给我判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