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宇：“其实我小时候，跟你一样，叛逆，做过很多让家里操心的事。”
“我记得那年我还没十岁，跟人打架打进了派出所，我现在还记得当时我爸打我打得有多狠，但那个年龄段的孩子，就是越打越叛逆，越打越不听话，从那之后，我就更叛逆了。”
“后来，我逃学，怕老师追我，还把他自行车车胎扎了，也是那一次，我爸生气查出来心功能不太好，但是尽管这样，我还是我行我素，没有一点愧疚，没有一点改变。”
陈来眠擦干脸上的泪痕，“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你经历了什么吗？”
“一次意外。”杜宇放下了盘着的腿，“这件事，我不轻易向外人说。其实我有一个哥哥，比我大几岁，但就在我17岁那年，他失踪了。”
“失踪了？”陈来眠疑问道。
杜宇：“对，失踪了，现在还没有找到。”
“所以……”，陈来眠顿了顿，“所以你是因为你哥哥，才改变了原来的性格，成了今天这样。”
杜宇点了点头，“我那天喝酒，喝到凌晨三点，回来的时候，我亲眼看见他上了一辆外省的车，从那之后，他就没了音讯，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其实杜武并不是完全没有音讯，只是七年前小藻被陌生女人遗弃在他家门前的事，杜宇实在是不能跟陈来眠说。
陈来眠：“你是想跟我说，你当时也很后悔？”
杜宇：“是，我当时确实很后悔，后悔出去喝酒，后悔没能拦住他。”
“但这都不是我想对你说的。陈来眠，你要学着释怀。我知道这现在对你来说还很难，但是后悔曾经做过的事一点用都没有，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对未来做出改变，明白吗？”
陈来眠点了点头，“明白，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接受，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杜宇叹了一口气道：“我曾经，跟你一样，很迷茫，但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遇到了一个人，我叫他薛叔。那时候我成绩差不敢叫家里人开家长会，就让薛叔去，离家出走，就去他家里住，他会不厌其烦地跟我讲道理，教我怎么做人，是他一步步引导我走上正轨。”
陈来眠侧头，看向杜宇，认真道：“他是一个很好的人。”
杜宇挑眉，险些失笑：“我的意思是，我愿意成为你的那个人，帮助你，找到你的人生正轨。”
房间很安静，陈来眠觉得杜宇一定是生病了，在说胡话，或者是为了安慰他而扯一些没有边际的事情，他很想伸手摸摸杜宇的头，看看他发没发烧。
“我……不是一个好孩子。”
话音刚落，他们就听见了门外由近及远的脚步声，伴随着焦急的呼喊。
陈来眠知道，是陈木来了，他的手心微微攥紧，眼睛不自然地看向了别处。
“小眠！”，陈木推开门进来，看见陈来眠的那一刻，悬着的心才终于落地。
“小眠。”陈木看着陈来眠，又小声喊了一句。
杜宇拍了拍低着头的陈来眠，站起来，对陈木道：“我先出去了，你们好好聊。”
杜宇带上门，走了出去。
陈木目送杜宇离开，再扭过头来的时候，正好和陈来眠对视。
“小眠，我……”陈木支吾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倒是陈来眠先说话了：“我都知道了，妈妈的死也跟我有关系。”
“不，不，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听谁胡说八道了？”陈木走过去，坐在了杜宇刚刚坐的位置。
陈来眠不动声色地挪了挪，“我妈在你们结婚照后面放了很多纸条，你不知道吗？”
“啊？”陈木错愕道，“什么纸条？”
如果陈来眠现在看陈木，一定能看出来他没撒谎，但是他已经懒得看了。他把手伸进兜里，握住了那张被他放起来的纸条，在拿出来的前一刻，他停住了。
“我就是想问问你，做没做过对不起良心的事儿？”说完，他觉得话不够完整，又补充道：“杜宇不在，你说实话。”
“小眠，我做什么对不起良心的事了？你想让我说什么实话？是不是你在纸条上看到了什么？”陈木一脸忐忑，虽然陈来眠不看他，他也一直担忧的看着陈来眠。
“你自己看吧。”陈来眠从兜里拿出来那张纸条，陈木看了一眼，接过。
【2011年4月16日，陈木，你为什么要骗我？我以为家里突然这么有钱是你踏踏实实挣来的，真想不到……你竟然是犯了法，拿了河里的东西……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
“不……不是，怎么会这样呢？”纸条在陈木手上摊开，他无措地看着陈来眠，“小眠，纸条哪里来的，这事是不存在的啊。”
“小眠，你相信爸爸，我们一起把这件事查清楚，好吗？”
陈木声音越说越小，他想拍陈来眠的肩膀，还没碰到，就被陈来眠躲开了。
“我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们是杀人犯。”
陈来眠终于看向了陈木，眼睛里又一次蓄满泪水。“不管你做没做那些事，在妈妈看来，你就是做了。她还写了好多，我现在才知道，原来我是那么那么坏，顽劣，我不能理解她，我在她最难受的时候玩得最开心，你说我为什么要这样，如果我听话一些，她是不是就不舍得死了？”
眼泪从眼角滑落，陈来眠已经忘了这是今天第几次哭了。
“不是，不是……”，陈木心疼地说，他抬手，想给陈来眠擦去眼泪，被陈来眠看着，有些无从下手。
陈木干脆一把抱住了陈来眠，“好孩子，你妈妈那是瞎写的，别信，别信。”
“你早就知道妈妈的死跟我有关系，你不想让我知道，所以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你宁愿让我恨你，也不愿意让我恨我自己。”陈来眠从他怀里挣出来，看着他，静静地说道。
“不是的……”
“说实话。”
陈来眠喝了不少酒，现在却平静地可怕。
陈木：“小眠，我跟你妈妈确实是因为你的事情吵过架，但是你妈妈的死真的和你没关系……”
“不用说了，你不会承认的。”陈来眠打断他，“我在问你最后一次，莫水河里的东西，你到底碰没碰过？”
陈木皱眉：“我真的没有，你妈妈当年一定是误会了我，你给我时间，我会查清楚的，好吗？”陈木很着急地想要解释，但他尽力克制了自己的焦急，尽可能耐心地对陈来眠说。
陈来眠看他的眼神逐渐冷漠，“不用了，不用你查，既然你说你是无辜的，那我让杜宇帮忙查。”
陈木点点头，“小眠，今天太晚了，先跟我回家吧，好吗？你韩叔叔还在外面等我们。”
“心情不好，不想回家，你先走吧。”
陈木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向陈来眠妥协了，他从兜里翻出钱包，又从钱包里面拿出来一张卡，递给陈来眠道：“你愿意在外面玩，那就在外面玩，但是你要答应爸，随时跟我保持联系。这是我的银行卡，密码是你的生日，你随便花，别亏待了自己。”
陈来眠没有接，陈木就把银行卡放在了他面前的桌子上。“小眠，那我走了，你妈妈的事……别想了，跟你没关系。”
陈来眠淡淡地“嗯”了一声，陈木站起来，又看了陈来眠很久，才终于下定决心，出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