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完，林佩环呆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每动一下，身上那一滩滩的污秽就提醒她发生了什么。
她彻底崩溃了。
“小姐……”
阿夏下了车，伸手想去扶，但林佩环浑身上下没哪处可以下手。
不止阿夏，车外随行的所有仆从都看到了这一惨象。
他们纷纷侧目，大气都不敢出。
林佩环作为豪门贵女，从小被于氏捧在手心，现在彻底没了形象。
“王大！”
看着痴傻状的林佩环，林相怒了。
王大站得老远，抽着嘴道：“老爷。这、这马是拉肚子了。”
于氏不忍再看林佩环，指着王大就骂：
“混账东西，这马好好的怎么会拉肚子？”
王大也很无辜：“之前在客栈，都是马厩的马夫喂的……”
“我看你是安生日子过太久了，我……”
于氏并不解气，还要骂，却被林相打断。
“够了！再在这里骂人还不如想办法。”
除了王大，林相一家谁也不懂马。
他冷静下来，问道：“王大，这马拉肚子了怎么办？”
王大回道：“这状况看着不轻。不能让他再拉车了，只能到前头村子看看有没有止泻的草药，喂它吃了。”
“不能拉车？你要我们走过去？”
于氏拔尖了嗓子。
“夫人，再不让它休息，会死的！”王大耐着性子劝。
林相看了眼林佩环，眼下也只有这个办法。
“阿夏，从后头拿床被子，给你家小姐披上。我们走过去。”
阿夏应了，在于氏的目光下，找了床最次最旧的锦被。
这次用了，也断不会再用下次。
“小姐，你起来吧。”
阿夏将被子给林佩环披上，用手帕掩住手，扶林佩环起来。
“环儿，你再坚持一下，我们得走过去。”林相出言安抚。
于氏虽然心疼，但这下还是离得林佩环挺远。
“我们到了就找地方落脚。”于氏道。
林佩环缓过神，这年纪正是敏感的时候，见于氏有意远离，委屈又不敢发作。
她只好将火气发作到了阿夏身上。
“都有床被子隔着了，你还用手帕作甚？”
这不是分明嫌弃自己么？
连个丫鬟都敢嫌弃她，林佩环越想越气。
干脆伸手出来，抹了阿夏一脸污秽。
“你我主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林佩环愤愤道，接着训斥周围的奴仆，“还有你们，谁敢把今天的事说出去半个字，我扒了你的舌头！”
见女儿无礼，林相和于氏都没出言管教。
阿夏不敢说话，只能默默忍下。
“小姐说的是。”
几人拿了必备的行李，便上路了。
石子路本就难行，林相等养尊处优，何时走过这么难走的路。
愣是走了一个时辰，才到了人家村口。
“阿夏，你去找个人家，就说我们借住一晚。”林相吩咐下去。“我们先在村口等待。”
现在马匹生病，林佩环的脸又这样，想必今天也赶不了路了。
“王大，你去找你说的什么草药。快些！”
林佩环忍不住，站出来道：“爹，我和阿夏一道去。我要赶紧洗澡！”
见着女儿的惨状，林相也不忍：“嗯，你去吧。”
阿夏和林佩环走进村子，阿夏指着其中一户人家：“小姐，那儿怎么样？”
林佩环很嫌弃：“看上去连个茅厕都没有，怎么住人？”
一连看了几家，林佩环都看不上。
最后，还是看上了村里最大的一间宅子。
阿夏前去敲门。
“主人家，开开门！”
不多时，有个中年妇女风风火火地过来打开门，还端着饭碗。
“正是饭点，谁啊？”
她嗓子豪横，一听就是泼辣的农村妇女。
阿夏挡在林佩环身前，“我们是路过的，想借助一晚。主人家有三口人。”
“哟，你丫鬟怎么这幅鬼样子？”
妇人好奇，还是伸长了脖子，看到了阿夏身后的林佩环，随后捂住鼻子。
这明显把主仆两人颠倒了。
阿夏现在，看着比林佩环白净许多。
“这……”阿夏能感受到林佩环的火气，忙打圆场，“我小姐不小心摔了，想洗洗身子。老爷夫人也在村口候着呢。”
一听这小姐老爷夫人的，妇女便知道这是个大户人家。
可不得好好赚一笔？
“可以是可以，”妇女上下打量了一眼，直言道，“不过，你们总不能白住吧。”
林佩环这才想起，方才走得急，都忘记跟于氏要银钱。
现在她们荷包里就几个铜板。
“这……”阿夏为难，回头看了眼林佩环。
“没钱？”妇女嫌恶道，“没钱就住不了。”
说完就要关门。
“等等！”
林佩环突然出声。
“怎么？”农妇住了手。
“阿夏，你耳朵上不是有对耳环么。你取一只先给她，等爹娘过来，我在让他们拿银子给你，算是我买了。”
林佩环望了眼阿夏的耳坠子。
那妇女这才看清林佩环的脸，不仅脏，还长满了疹子。
她惊道：“诶！你不是有什么传染病吧？！”
阿夏赶紧摇头：“不是的，我家小姐从北面来的，就是水土不服……”
“不行，这样子我们多危险呐。得加钱，两只都给我！”
妇女趁机加码。
“阿夏，给她！”林佩环有些不耐，催促道。
“可是小姐，那是我娘的遗物……”阿夏摸了摸耳环。
林佩环瞪她一眼：“能值几个钱？！我让我娘多给你一些不就成了！”
“快点，别逼我拽下来！”
面对林佩环步步紧逼，阿夏没有办法，只得摘下耳坠子递了过去。
妇女这才满意，接了东西，敞开门。
“进去吧。要洗的话，只能先打水，打了去柴房洗。”
她随手指了间破旧的屋子，说完就走了。
林佩环虽然恼，但眼下没什么比洗澡更重要。
“井口在那儿，我都看到了。”林佩环抬抬下巴，“我去里头等你。”
“赶紧的，烧好水你就去找爹他们，让他给我找大夫来看脸！”
“还有，记得给我拿身干净的衣服！”
阿夏抿抿嘴唇，认命地提了院子里的水桶去打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