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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帖上写的地点正是帝都最有名的道观——清明观,就在西边的佛陀山上。

    交流会要一连举办三天,两个人收拾好准备出门时,陈清晏敏锐的察觉到旁边有人的视线,他转头看去,对上了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对面被发现后也不闪躲,只是直勾勾的盯着陈清晏,眼中的恶意如同滔天的巨浪。

    陈清晏挑眉,又仔细看了几眼,却是一旁的李云川最先认出他来:“那人是白思远。”

    陈清晏傻眼了:“什么?”

    不怪他看不出来,这才短短一个礼拜不见,白思远已经丝毫没有先前那副养尊处优的小少爷的模样了。只见他身上穿着不合时宜的棉衣,浑身上下只正面便有七八个破洞。皮肤通过破洞裸露在外面,却不像原来那样光滑细腻,而是变成了枯柴般的褶皱。

    头发像是长年没有打理一样,被不知名的粘液纠结在一起,化成一根根粗壮的小辫子,不雅的趴在头顶。白思远的脸藏在脏乱的头发下面,看不真切。但凭借着陈清晏过人的目力,还是看到了白思远额头上数不清的脓包,以及脸颊上残留的脓液。

    这才多久不见,白思远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乞丐可能都比他要干净一些。

    白思远仍旧在死死的盯着陈清晏,仿佛脚底下生了根一样。哪怕不必仔细去看白思远的表情,光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令人感到不妙的气息,也能让人对白思远的注视感到生理性的不适。

    李云川脸色不大好看:“要不要让人把他送得远远的,留在身边总归是个不确定的变数。”

    陈清晏摇摇头,不甚在意的说道:“没必要,他命数将尽,活不了几天了。”

    “走吧,咱们得去佛陀山了。”陈清晏根本没在意太久,笑道,“我倒要看看这个张一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白思远的目光一直如同附骨之蛆似的跟随着陈清晏,直到陈清晏坐进车里,玻璃阻挡了他的视线,白思远才缓缓地低下头。如今的白思远整个人都显得很木讷,只有颤抖的双手彰显了他此时此刻的心情并不像他表现的那样平静。

    凭什么他现在身败名裂,陈清晏却能越活越好?他苦心孤诣的讨好白宜杰一家,听从红云的话小心翼翼的在几个男人之间经营,换来的结果却是什么?是他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陈清晏的身份还是暴露了出去!

    跟陈清晏换命很显然失败了,这几天他身体上经常会出现的骇人的脓包就是反噬的结果。他的脸毁了,不愿意出去,就一直蜗居在家里。白思皓和冯慧曾来看过他几次,冯慧被他如今的模样吓得只敢远远地看他一眼,连门都不愿意进来。白思皓每次看向自己时的眼中情感也是越来越少,恐怕过不了多久就会忘了自己这个“弟弟”了。

    白思远今天跑来碧云尚都,是想看看陈清晏在看到如今的自己这副模样后会有什么反应。他觉得陈清晏是应该可怜他,甚至对自己感到愧疚的。

    为什么?因为这一切都是陈清晏的过错不是吗?!

    如果陈清晏能乖乖的当个小网红,自己用得着费尽心思的对付他吗?为什么,为什么要来抢属于他白思远的东西?!

    带着满腔的怨恨和怒火,白思远跑来见了陈清晏。他想让陈清晏给自己弯腰道歉,把白家二少爷的位置重新还给他。最好是能彻底消失,不要出现在白家人的面前了!

    可没等白思远想好怎么跟陈清晏开口兴师问罪,那个跟看陌生人似的眼神就让他彻底愣住了。陈清晏的不在意如同一把锋利的尖刀,直直的插进白思远的心窝子上。白思远低着头,杂乱无章的头发将他目眦尽裂的凶狠神情尽数隐藏了起来。

    只见他又在原地愣愣的站了好一会儿,随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很有年代感的手机,拨了一串号码过去。

    不像之前每次白思远给红云打电话那样迅速被挂断,这次,那边很快就接通了。红云的声音仍旧和之前没什么两样,仔细听的话甚至还带着几分讽刺的意味:“你现在还来找我干什么?”

    白思远张嘴,原本还算清冽的声音已经变得砂纸般嘶哑:“换命盘失效了,我是不是要死了?”

    “对,亏你还能知道自己时日无多。”

    白思远这步棋算是彻底走死了,其实倒也不怪红云不够谨慎,谁都没想到陈清晏就是之前在仙界叱咤风云,如今在地府供职孟婆的紫雾仙君。这样一来,换命盘这种小把戏从一开始就起不了效果。

    “……你除了这些,就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白思远沉默了一瞬,神情麻木,眼神中却闪着几缕不甘的情绪,“红云,我是你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你的亲生骨肉就要死了,你怎么能……”

    “你不是我的孩子,”一旦提及这件事情,红云的态度就会瞬间冷漠下来。许是想着白思远已经彻底没用了,红云干脆把事情都说开了,“我是仙族,当初进入人界,生下你根本就是当时的情势所迫。”

    红云说到这里嗤笑几声,语气讥讽无比:“如果你有修炼的天赋倒也罢了,我还能看在血脉联系的份上留下你。可惜让我没想到的是,你居然这么没用,修炼七年,才不过刚刚炼气入门!你这种废物,也配当我红云的孩子?”

    “我设计把你放到白家已经仁至义尽了,甚至为了让你坐稳这个位置,到处给你找气运之子撑着!结果呢?你居然还是把自己的身份暴露了!白思远,你还能再没用点儿吗?!”

    白思远听着红云的数落,脸色一度苍白如纸。可是听着听着,白思远突然又不那么怨愤了,他的神情又恢复了之前那番麻木的模样。他安静地等着红云宣泄完内心的愤怒后,幽幽开口:“你有办法杀掉陈清晏吗?”

    红云听了这话差点儿笑出来,她对付紫雾仙君?当年仙族内乱,他们纠结了二十多个大罗金仙都没能伤他分毫,还被他追着打的抱头鼠窜。如今仙族逃到人界的只有自己和张一鸣,又怎么可能是紫雾仙君的对手?!这些天她已经开始准备暂时蛰伏,静候良机了。

    如今白思远冷不丁的问这么一句,红云以为白思远这话是在讽刺自己不自量力,脸色有些不好看,不耐烦的说道:“这跟你一个快死的人有什么关系?”

    白思远声音阴冷,他咬着牙道:“只要你杀掉他,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白思远,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红云想嘲笑一番白思远的不自量力,却突然想起之前她研究的阵法,脑海中闪过一个想法,“被你这么一提醒,还真让我想起个法子……”

    不过不是杀掉陈清晏的,而是困住陈清晏的。

    白思远可不管这些,听到红云肯定的回答后他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只要你能杀掉陈清晏,要我死都没问题!”

    “……好,那你来H市找我吧。”

    陈清晏并不知道白思远已经和红云背地里再度勾搭上了,他和李云川已经驱车到了佛陀山脚下。佛陀山是帝都出名甚早的一座灵山,上面有个叫“清明观”的庙观,之前只有四五个老道待在山上,一向无人问津。直到张一鸣当上清明观的观主,各式各样的“神迹”就出来了。什么百鸟朝凤,喜鹊绕梁,甚至还有不少人亲眼看到清明观的上空有人腾云驾雾!

    虽然有人提出过质疑,也给先前清明观出现的“神迹”做出了解释,但大众只会选择性的相信自己想相信的东西。一来二去,随着众人的讨论,清明观的名气越来越大,连带着佛陀山都出名了。

    于是当陈清晏和李云川到了佛陀山山脚下时,便看到整个山脚人头攒动,其中不仅有普遍来讲比较迷信这些的老年人,甚至有不少年轻人也跑来了这边。陈清晏还听到旁边的一个小女孩对她的男朋友说自己想求个财运买奢侈护肤品,惹的陈清晏无声的笑了下。

    李云川一边护着陈清晏,一边道:“怎么?”

    陈清晏摇摇头:“没什么,就是有点担心张一鸣。你看山脚下这么多的人,每个人心里都有所求。哪怕他们的愿望再简单,人数一多可就另说了,那张一鸣能听得过来吗?”

    “我派人查过,清明观只是有名声在外,并没有真的实现过游客的愿望。”

    “那是当然的,”陈清晏翻了个白眼,“替人实现心愿是要消耗自身气运的,你觉得能教出宋哲亮那种蠢货,他师父张一鸣会是那种舍己为人的神仙吗?”

    李云川抬头看了眼人来人往的山路,皱了皱眉:“清明观在佛陀山山顶,咱们该怎么上去?”

    “小伙子还是需要锻炼啊!这里只不过是障眼法,不是真正的清明观,”陈清晏以一副过来人的语气拍了拍李云川的肩膀,抬手打了个响指,“这里才是。”

    随着陈清晏的动作,李云川只觉得旁边的空气轻微的震动了一下,随后两人身边的景色便大变了模样。周围的人影消失不见,前方原本有些狭窄的山路变成了宽阔的大道,时不时地有几辆车飞驰而过,冲着山顶的清明观开去。

    原本的佛陀山半山腰有座慈眉善目的大佛,佛陀山的名号也由此而来,方才还能在山脚看的一清二楚。然而现在,巨大的佛像被浓厚的云雾遮挡,只露出个头顶,面容已看不真切。

    山脚下有两个穿着工作服的年轻人,旁边是一排长长的车队。只要拿着邀请函过去,给那两个工作人员看过之后,便能开走一辆,去往山顶的清明观。

    陈清晏带着李云川走了过去,为首的工作人员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请出示邀请函。”

    然而等陈清晏把两个人的邀请函递给工作人员检查后,只见那两人对视一眼,随后说道:“抱歉,我们这边并没有将二位的名字记录在册,所以也就没有安排车辆,所以……”

    陈清晏却像是没听明白工作人员的言外之意似的,微微歪头,等着他说完:“所以?”

    他和李云川的邀请函是张一鸣亲手发的,怎么会没有记录在册?唯一的可能就是张一鸣早就通知过清明观的人,故意为之。他们进来的时候不能带车,山脚这边又不给,难不成是想让他们自己一步一步走上去?

    这个下马威给的够低级,却能充分的恶心到他。

    他之前猜得果然没错,能养出顾明和宋哲亮这种蠢货,张一鸣也不过是个只会搞些下三滥手段,上不得台面的小人。

    工作人员没想到陈清晏会这么没眼力劲儿,想起先前观主的嘱托,他索性直接幸灾乐祸的笑了笑:“还请您二位直接走上去吧,也不远。”

    工作人员本以为陈清晏会恼羞成怒,心里甚至都已经想好怎么对付了。却看到陈清晏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责怪似的看了眼李云川:“云川,我之前怎么说来着?这清明观一看就不是什么香火旺盛的地方,咱们是受张观主亲自邀请的,怎么能空着手过来?让你带点儿慰问品你不听,瞧见没,车都不够了。”

    李云川也十分配合的点头:“恩,我的错,等回去我就让手底下的人给清明观捐钱。”

    工作人员的脸红一阵白一阵,他清明观能缺钱,这真是天大的笑话!玄学协会的人谁不知道,清明观是最有钱,香火最旺盛的门派。这个陈清晏不知道这些也就算了,居然张口就污蔑他们……

    眼看着不远处又进来了一群客人,工作人员心中有些不耐烦,想尽快赶陈清晏离开:“二位……”

    “唉,知道你想说什么,要小费是不是?”陈清晏打断工作人员,翻手拿出两块灵石在两人面前晃了晃。

    感受到灵石上面充沛纯粹的灵力,工作人员的眼睛都瞪直了:这是……灵石!还是上品灵石!

    如今的地球灵气匮乏,灵石这种东西基本上是用一块少一块,试问是不把灵石当成宝贝?工作人员见过的,品质最好的是一个修真家主的藏品,那还只是块中品灵石,就已经宝贝成什么样子了。

    眼前这个叫陈清晏的,居然抬手就是两块上品灵石,还说当成小费?!

    刚刚进入结界中的客人已经走到山脚这边,在看到陈清晏手中的灵石时顿时瞪大了眼睛。为首的中年男人咽了口唾沫,就差把垂涎欲滴四个字写到脸上了。他缓缓抬头,看到李云川时神情一怔:“李总裁?”

    李云川不动声色的将陈清晏挡到身后,闻言微微颔首:“何总,真巧。”

    “可不是巧嘛!”何总很快反应了过来,跟李云川礼貌性的寒暄了几句,随后有些迫不及待的将话题转到陈清晏身上,“这位是陈清晏先生吧?”

    陈清晏笑了下:“您好。”

    何总神情有些激动的看着陈清晏,仿佛在看一座巨大的宝藏似的:“陈清晏先生,你手中的是上品灵石吗?”

    陈清晏点点头,大方地承认了:“是。”

    何总有些局促的搓了搓手,眼含期待:“那您卖不卖,我可以花钱买。一百万,不,两百万一颗怎么样?”

    陈清晏没反应过来:“啊?”

    “要是嫌我的出价少,咱们可以详细的谈谈嘛,价格方面好商量!”何总却以为陈清晏认为自己给的低了,连忙补救。

    陈清晏看了眼挡在自己前面的李云川,说道:“欸,何总既然是云川生意上的伙伴,当然也是我的朋友,谈什么钱不钱的,改天我让云川给你带过去几颗不就行了?”

    说到这里,陈清晏顿了顿,神情有些为难:“不过这两颗还是算了吧,这是我给这两个小哥的小费。”

    何总傻眼了,上品灵石如今放到哪里都是修真者争相抢夺的珍宝,怎么被陈清晏当成打赏工作人员的小费了?

    “哦,虽然工作人员没有给我和云川配车,但是到底给了我个实用的建议。我看他们在这一直站着还挺辛苦,就想着把这两块灵石送给他们……”陈清晏简单的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这可是个刷好感的好机会!何总顿时板着张脸,看向工作人员时眼中满是审视:“张会长的架子真是够大的啊,连带着这种杂役弟子也开始狐假虎威了?”

    工作人员现在可顾不得看陈清晏手中的两个灵石了,他认识何总,知道对方是帝都玄学协会的副会长,名副其实的二把手,哪怕对上张一鸣观主都是有几分底气的!如今明显是要给陈清晏撑腰了啊!工作人员立马调转了话头,胆战心惊的擦了把额头上的虚汗:“是我刚才狗眼看人低,我马上联系山上的人,安排车辆下来……”

    “不必了!”何总呵斥了一句,转头对着陈清晏时又变成了那副和蔼可亲的样子,“李总裁,陈先生,不如就坐我们的车上去?”

    “欸,哪儿能麻烦何先生。”陈清晏嫣然一笑,手里还拿着两块上品灵石递给那两个抖若筛糠的工作人员,“来,拿着,给你们的小费。”

    有玄学协会的副会长在旁边虎视眈眈的看着,现在就是给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伸手拿:“不用了不用了,本来就是我们考虑不周……”

    陈清晏看起来有些疑惑的皱了皱眉,随后又恍然的舒展眉头。把手上的灵石收了回去,换成了几张红色的软妹币:“不缺灵石,缺钱是不是?”

    何总:“……”

    得,看出来了,这位陈先生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陈清晏大有一副你不收我就不走的架势,为了尽快息事宁人,两个工作人员悄悄看了眼旁边的何总,见对方神情稍缓,颤抖着手把钱收了过来,感恩戴德的说道:“多谢陈先生,多谢……”

    这钱拿在手里跟烫手山芋没什么区别了。

    陈清晏装瞎看不见,还一脸同情的说道:“云川,等回去了尽快给清明观捐点儿钱吧,这都要感动哭了。”

    李云川眼中有些无奈:“好。”

    “那陈先生,你们打算怎么上去啊?”何总问道。

    “御剑,”陈清晏微微一笑,“我就在山顶等着何先生了。”

    说完陈清晏召出紫雾六星剑踩上去,李云川跟着站到巨剑上。手原本想搭在陈清晏的腰际,却被陈清晏一巴掌拍开了,只好委屈巴巴的揪着陈清晏的衣角。随后两人化作一道紫光,飞快的冲向山顶。灵力产生的震荡波在平地刮起一阵旋风,却“恰巧”避开了何总等人,直接扇飞了那两个还在发愣状态的工作人员,手里的钱也全都飞了出去。

    何总一行人回过神来,身后有人震惊的说道:“御剑飞行,陈清晏难不成已经筑基期了?!”

    “筑基期?他才十八岁吧?天赋也太可怕了!”

    何总却久久没有言语,身为帝都玄学协会的副会长,他的修为是筑基期大圆满,只差一个机缘便可踏进金丹期。可哪怕以他半步金丹的修为,都根本察觉不到陈清晏的修为几何,恐怕陈清晏已经是金丹期了……

    还有李云川,不久前见面他还只是个凡人,现在居然已经是筑基后期了,就是坐火箭也不能这么快啊?

    何总心中久久不能平静,心里却还挂着陈清晏手中的上品灵石,回过神来后连忙对身后的族人道:“走,咱们赶紧去山顶!”

    现在只有他知道陈清晏手里的上品灵石,但这件事情瞒不了多久,恐怕很快山上的那群老狐狸就能知道山脚下发生了什么。他得尽快跟陈清晏套上近乎,别让旁人捷足先登了!

    陈清晏带着李云川沿着山路向上飞行,每每飞过有人的地方都会惊起一阵感叹,算是出尽了风头。

    “等改天我给你找把能用的宝剑,你都已经快金丹期了,可不能连御剑飞行都不会。”

    李云川的手悄悄上移,虚虚的环住陈清晏的腰际,闻言只道:“好。”

    陈清晏御剑飞行的速度极快,两人不过说了几句话的功夫便看到了不远处越来越清晰的山顶。山顶上坐落着一座堪称宏伟的道观,观口站着前来参加交流会的修真者以及负责接待客人的清明宗弟子。

    紫光很显眼,有眼尖的人发现了正飞速向他们靠近的陈清晏,一时间神情有些讶异:“欸,小小年纪便可御剑飞行,天赋不错啊!”

    顾明作为清明宗的二师兄,是今天负责接待客人的众弟子的领头羊。闻言抬头看向上空,却在看到陈清晏时脸色一黑,呵斥道:“陈清晏,快停下来!”

    玄学协会的众人为了表示对张一鸣的尊敬,哪怕几个长老都没有御剑前来。陈清晏一个不知从哪儿蹦出来的修士,难不成以为仗着自己修为高就能为所欲为了吗?!

    经顾明这么一吼,围观的众人纷纷回过神来:

    “糟糕,清明观周围布有结界,必须得由清明宗弟子领着才能进来,否则会被大阵攻击的!”

    “大阵是会长亲手布下的,哪怕这小孩天资过人,也绝不是大阵的对手啊,他会被反噬的!”

    也有人幸灾乐祸的说道:“啧啧,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可惜这次得撞上块铁板了!”

    站在顾明身旁的一位弟子提醒道:“二师兄,要不要把他拦下来?”

    顾明听了旁边客人们的议论,恨不得陈清晏直接一头撞上来,然后经脉尽碎成为废人呢,又怎么愿意提醒他?于是顾明摇摇头:“不用,对于这种不敬清明宗之人,一定要给足了教训才行!”

    陈清晏耳聪目明,当然听到了众人的议论。他头都不回的给李云川套上一层护盾,说了句:“抓稳了!”

    随后速度不增反减,猛地冲向清明观上空的阵法!

    众人纷纷发出几声惊呼,似乎已经预料到飞剑上的两人要被阵法的威能碾成肉沫。顾明也在陈清晏飞的近后看到了站在他身后的李云川,神情顿时慌乱了起来,可是这个时候再提醒弟子关闭护身大阵已经晚了。

    接下来,令人惊掉下巴的一幕出现了:陈清晏如同一把利剑,锋利的插进大阵中央。紧接着原本透明看不见的护山大阵顿时显露了出来,却连反应攻击都来不及。如同被摔到地上的玻璃一样,一声清脆的声响过后,众人眼睁睁的看着清明宗引以为傲的护山大阵被打碎成了渣渣!

    陈清晏御剑的速度慢了下来,平稳落地,跟没事人儿一样。甚至还稀奇的看了看周围,说了句:“诶哟,藏得这么严实,我以为这道观是金子打的呢,现在看起来也就那样儿呗。”

    顾明被陈清晏的声音唤回神,听到这话后脸色顿时扭曲了一下,气势汹汹的兴师问罪道:“陈清晏,你坏我清明宗大阵,什么意思?”

    “什么大阵?”陈清晏装傻从来都是一把好手,只见他疑惑的瞪大眼睛,把“无辜”两个字刻在了脑门上,“我没有看到大阵啊,就这么直接飞进来了。顾明,你们清明宗就算再缺钱,也不能空口白牙的讹人吧?监控呢,把监控调出来看看,可不要凭空污人清白!”

    灵气寻常人看不到,监控摄像头又怎么拍的出来。而且陈清晏的这一番话,根本就是把清明宗的护山大阵贬成了空气,戳人肺管子了。

    一时间,围观的众人神情都有些一言难尽,眼中却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看好戏的神情。

    啧啧,能看到清明宗吃瘪,这就是个新闻呐!

    顾明简直就要被厚颜无耻的陈清晏气笑了:“你敢说你刚才没看到护山大阵,你分明就是故意撞上来的!”

    “你说那层薄薄的,跟饺子皮没什么区别的结界是你们的护山大阵?”陈清晏倒吸一口凉气,“我还以为是你们清明宗哪个不懂事的小弟子随手捏的障眼法呢……”

    顾明听到这话一口银牙都快要咬碎了,这个陈清晏张口闭口全是讥讽之语,根本就是过来找茬儿的!他早就跟师父说过,不要邀请陈清晏过来参加交流会的……

    正当两人僵持之际,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张观主来了!”

    众人纷纷转头朝清明观的大门望去,只见一个看上去不过三十岁的男子身着最朴素的道服,长长的头发一丝不乱的披在身后。眉下一双笑意盈盈的眸子,身姿笔直的挺立着,看上去倒很有几分高人的气质。

    “陈小友伶牙俐齿,可比什么刀兵法宝厉害上不知多少倍啊。”可惜,和善也只是看上去而已。张一鸣张口便要兴师问罪,说道,“只是这护山大阵可是我当初花了不少时日才布下的,就这么被陈小友撞碎了。先不提补偿不补偿的问题,总不能倒打一耙吧?”

    陈清晏皮笑肉不笑的弯了眉眼:“原来这饺子皮似的护山大阵是你布的啊,实在抱歉,我还以为是什么刚踏进修真一途的新手施的障眼法呢。”

    说到这里,陈清晏顿了一顿,眼睛突然一亮,期待的看着张一鸣:“要不这样,我亲手给你这清明观再布下一片结界如何?保证安全,绝对不会有人像我一样闯进来……”

    或闯出去。

    张一鸣:“……”

    让紫雾仙君给清明宗布结界,不提他这个观主的面子往哪儿搁的问题。要真的让陈清晏这么做了,清明宗上上下下,包括他,都成了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

    可惜,一旁的顾明并不知道陈清晏的真实身份。他以为陈清晏此时不过是打肿脸充胖子,甚至还觉得此时正是个给陈清晏难看的好时机。于是一把抢过话头,用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对陈清晏说:“好啊,你现在就亲手布个结界给我看看!”

    晏爷就喜欢这种瞌睡了就递枕头的人,捎带着看顾明那张脸都不那么反胃了。

    陈清晏抬起手,正打算依言布下封锁灵气的阵法。对面的张一鸣见状连忙出声阻止:“清明观的事情姑且还得由我说了算的,护山大阵的事情就不劳烦陈小友动手了!”

    情急之下,张一鸣的声音带了几分威压,听着很是严厉。围观的众人中有修为低的,心神顿时一阵激荡。然而直面张一鸣的陈清晏却像个没事人一样,表情遗憾的收回手:“既然这样,我就不勉强张观主了。不过要是哪天张观主改主意了,可千万记得来告诉我,我随时恭候。”

    张一鸣不想再谈论这个问题了,便开始找其他的茬儿:“方才我看陈小友御剑直冲结界而来,不知是何用意?山脚下应当有专门负责接待的弟子,既有车坐,为何还要御剑飞行?”

    一旁的顾明帮腔:“清明宗有明令禁止御空,陈清晏,你这是明知故犯!”

    陈清晏听完翻了个白眼:“说起这个,我倒要先问问张观主。”

    陈清晏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拿出邀请函扔到张一鸣面前:“张观主,这邀请函可是你亲手写的,发给我的吧?”

    不等张一鸣点头,一旁的顾明就按捺不住心口的火气,针锋相对的说:“那又怎样?”

    “我跟张观主说话,轮得到你一个小辈在旁边插嘴吗?”陈清晏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施舍给顾明,众人只觉得陈清晏身上的气势在一瞬间变得恐怖的令人难以直视,一时间竟没人想起陈清晏还比顾明小上几岁。陈清晏语气中尽是轻蔑,“张观主真是会教弟子,一个赛一个的不懂礼数,一个赛一个的蠢。”说到这里,陈清晏似乎来了兴趣一样侧身看了看张一鸣的身后,问道,“哟,您那个大弟子宋哲亮呢,怎么不来参加这场交流会了?”

    宋哲亮修为跌落的事情这几天已经传遍整个帝都修真圈了,大家碍于张一鸣的威势在,不敢当着清明宗的面说什么,暗地里却都在嘲讽宋哲亮是个惊天动地的大傻子,居然能做出主动给自己戴绿帽子的蠢事儿来。如今这份心照不宣被陈清晏干净利落的捅破后,有几个胆子大的悄悄掩住嘴笑了几声。陈清晏当面提起他,这不是专门踩张一鸣的痛脚吗?

    宋哲亮如今修为大幅度下滑,心境都有些扭曲了。有消息灵通的好事者甚至还听说宋哲亮因为先前在李云豪和白思远的婚礼上大闹了一番,被宋家家主狠揍了一顿,现在还被关着禁闭呢,又怎么可能来参加这个交流会?

    况且哪怕宋哲亮能来,张一鸣也不会让他过来的,他丢不起那人。眼看旁边的顾明还要说话,张一鸣直接给他下了禁言咒,又给了他一个充满警告意味的眼神,随后神情冰冷的看着陈清晏:“这似乎跟陈小友没什么关系吧?这邀请函确实是我写的,那又如何?我堂堂清明宗宗主,亲自给陈小友发了邀请函,自以为诚意十足。可陈小友自从来了这边就句句带刺,我倒要问问陈小友,你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陈清晏冷笑几声:“诚意十足?张观主口中的诚意十足,指的是表面上给了我们邀请函,背地里却没把我们俩的名字写上名录,打算让我们自己徒步走上来这件事吗?”

    “这不可能,名录上的人我曾亲自检查过,并没有出错。”说着,张一鸣一脸严肃的转头对顾明说道,“去,把负责接待的那两个弟子找过来!”

    顾明被解了禁言咒,也不敢对陈清晏出言不逊了,只点头道:“是!”

    修士的脚程很快,不过一会儿顾明便带着两个很明显被吓破了胆子的弟子飞了过来:“师父,人带到了。”

    “我问你们,”张一鸣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两名面色苍白的弟子,说道,“名录上可有陈小友和李小友的名字,为何陈小友说他御剑飞行是因为名录上没有他们,是不是你们出言挑衅在先?!”

    那两名弟子跪趴在地上,神情有些惶惶然。被宗主,以及玄学协会的各方大佬直勾勾的盯着,话都说不利索了,只磕磕绊绊的道:“宗主,弟子实在冤枉啊!名录上真的有陈清晏先生和李云川先生的名字,我们本来都已经准备好相应的车辆供他们二位使用了,只是……”

    陈清晏一笑,露出八颗闪亮的白牙:“只是什么?”

    这么长时间不见何总上来,估计是被张一鸣用计拖住了。他本来还奇怪张一鸣怎么敢提及山脚下的事情,原来早就串通好了。

    那两名杂役弟子显然没忘记之前山脚下的事情,对陈清晏又恨又怕。听到陈清晏的声音后身子一僵,声音都颤抖了起来。但还是张一鸣的积威甚深,仍旧是将之前早已准备好的那套说辞讲了出来:“只是陈先生他非说什么,什么清明宗配的车辆太低级他看的不顺眼,执意要御剑飞行。弟子出言劝阻,还被他大骂一顿,说什么他根本就没把清明宗放在眼里。”

    杂役弟子一边说一边暗中观察着周围人的神情,见大多数人看向陈清晏的眼神已经带上几分不满,底气慢慢足了起来,说话也越来越流畅:“宗主您看,弟子还因为阻拦陈先生被他打伤了……”

    说着那杂役弟子把袖口向上撸了撸,露出了一道骇人的伤口,引来周围众人的一阵议论:

    “这下手也太狠了,伤口深得都能看到白骨了……”

    “难不成是想显摆自己会御剑飞行?那也不用找清明宗的茬儿吧?!”

    “这个陈清晏也太过盛气凌人些,破了大阵丝毫不知悔改也就罢了,怎么能仗着修为比别人高就出手伤人呢!”

    “到底是个散修,行事太过出格。”

    “天赋倒是不错,可惜人品却是下等。这种人张观主居然还愿意亲自写邀请函请他过来参加交流会,换了旁人早就高兴的找不着北了,他居然还不知感恩倒打一耙!”

    有张一鸣的拥趸见时机成熟,立刻抬高声音道:“张观主,这种人何必邀请他来参加交流会,赶紧把他赶下山去吧!”

    “对,何苦请这种不识好人心的人来!”

    张一鸣见状心中不由得有些得意,他在看到陈清晏的那一刻就确定他就是仙界曾经大名鼎鼎的紫雾仙君了,所以之后设计的试探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了。这种时候,当然是能让陈清晏难堪一次就难堪一次!

    这般想着,张一鸣有些困扰的看着陈清晏说:“陈小友,您看……”

    陈清晏面色不变,只道:“张观主啊,话可不能只听你清明宗一人的,我连句话都不能说了?”

    旁边有人冷笑:“挑衅清明宗,你还有什么可说的?难不成这杂役弟子还能骗我们不成?”

    “就是,分明是你太过狂妄,现在还想狡辩什么?”

    陈清晏从怀里拿出一个透明的珠子,在看到张一鸣神情有了一瞬间的僵硬之后,笑得十分张扬:“请各位先看看这留影石再说吧!”

    还好早在山脚那边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就拿出留影石以防万一,否则今天还真的要被张一鸣师徒俩污蔑了。

    不等张一鸣出声阻止,陈清晏便向其中打入了一道灵力。接着留影石闪过出一阵微光,随后飘到众人的上方,将方才在山脚下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记录,并播放了出来。

    “抱歉,我们这边并没有将二位的名字记录在册,所以也就没有安排车辆,所以……”

    “还请您二位直接走上去吧,也不远。”

    那杂役弟子听着留影石将他说的话一五一十的全都复述了一遍,脸色苍白如纸。他趴在地上,求救般的看向张一鸣。

    可如今陈清晏将证据摆了出来,张一鸣自然也不能装瞎当看不见。只见他立马换了一副嘴脸,眼中满是怒火的看着杂役弟子道:“这是怎么回事?你竟然污蔑李小友?!”

    杂役弟子试图解释:“弟子不敢,弟子是……”

    然而张一鸣又怎么能让他把自己供出来,直接给对方下了禁言咒,又转头义正词严的对顾明说:“这种人怎么能留在我清明宗,顾明,把他扔出佛陀山去!”

    顾明的动作也很快,上前把杂役弟子提起来,几个闪身就不见了踪影。

    这师徒俩配合默契,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就把事情擅自解决掉了。

    在这一片寂静之中,陈清晏拍了拍手掌:“张观主动作可真利落,哪里像个四十岁的人呐?”

    张一鸣就当听不懂陈清晏话里的讥讽之意,脸上重新挂起笑容,饱含歉意的说:“陈小友,实在抱歉。我没想到宗门里竟然出了这种两面三刀的人,还请你见谅,如果想要什么补偿……”

    “补偿就不必了,”陈清晏打断张一鸣,话里有话,“这种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的人我见多了,基本上都是没什么本事的废物。当个笑话看看也就算了,用不着多计较什么。”

    “你说是吧,张观主?”

    张一鸣:“……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