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贺秉的判断一点也不差。
哑巴男人姓赵,叫赵良实,七四年因伤退伍,他不能说话,就是因为喉咙里被弹片割伤,声带受损。
即便如此,也不影响他的身手。
周首长一向是会看人的,队伍当天,赵良实就被提拔为警卫员。
周首长儿子被绑走,也是他一个人潜入戈壁滩,跟那群黑恶势力的人周旋,好不容易才带着小娃娃逃出来,九死一生才到了本市,正到处找公安局呢,就被人贩子给盯上了。
那几个人贩子都吓傻了。
就是打破他们的头也想不到,自己大街上随便挑的娃娃会是首长家的娃啊!
早知道,就是打死他们也不敢啊!
首长夫人擦干眼泪,握着秋舒敏的手,一开口,声音又是哽咽的,“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听公安同志说,多亏了你们,执意要来公安局,要不……要不然,小宝就让那些坏人给拐走了!”
首长夫人看着年轻,可被眼泪冲掉了脸上扑的粉,这才看出,她其实已经不年轻了。
将近五十岁的人,就生了这么一个孩子,自然宝贝的跟命根子一样。
先前在影院里,那条隐隐约约在脑海中浮现的点子又冒了出来——只是眼下实在不是说这话的时候。
接下来的事就顺其自然了。
人贩子自然被关起来,挨了公安一顿胖揍,让交代出以前拐的娃,而周首长抱着娃,直奔市里最好的饭店。
饭店自然是国营的。
小包房里,菜已上齐。
觥筹交错间,周建华亲自给关贺秉倒了一杯酒。
“老袁之前一直夸你,我心里还存了个疑影,寻思着,刚调过来的愣头青,能有啥本事?自打上回你在我那立了功,我才算认识你小子了。”
“你在这儿,也就是个队长吧,要不要上我那儿去啊,我看好了,你小子当个团级的干部一点问题都没有!”
关贺秉只是应和着,没应承。
周建华啧啧有声道:“是不是怕你们首长不答应啊?没事,我亲自开口!”
关贺秉沉默了一会才道:“多谢周首长好意,只是我在这儿时间还不长,很多工作都才刚展开,我不想半途而废。”
俩人就从工作开始聊,兴致上来了,大半瓶白酒就下了肚。
男人们谈天说地,周夫人确是安安静静的,一边细心地挑去鱼肉上的刺喂娃娃,一边含笑道:“以前一直忙工作,也没要个孩子,等想要的时候啊,身体又不行了。”
“我生他的时候都四十二岁了,身体真不比年轻的时候,躺在医院半个多月,都没恢复过来,现在天再热,我还感觉四肢凉凉的呢。”
秋舒敏微微长了嘴,“真看不出来,您都四十多岁了,我还以为您二十出头呢!”
就没有哪个女人不喜欢听人夸自己年轻的。
本来周夫人是想聊孩子的,结果被秋舒敏三言两语拐到了护肤和化妆品上。
“都是在百货商场里挑的,我看这几个品牌都不错,就是容易花。”
随身的小包里放着几样化妆品,带小镜子小刷子的眉粉,用铁盒装的粉饼,还有一只红管的口红。
秋舒敏眼睛转了转。
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已经尖叫起来。
这这这……亏她是从九十年代过来的,这些都没见过啊!
“这口红真不错,我这里有一管,您看怎么样?”
作为一个合格的商贩,自家商品当然是要随身携带的。
口红管是简陋了些,但颜色鲜艳贴肤,还有一股淡淡的水果香精味儿,最主要的是,居然不沾杯!
周夫人只涂了一次,眼神就不一样了。
“你这是从哪买的?”
秋舒敏笑笑:“这是我自己做的,您是见惯了好东西的,您看我这口红……能不能进大商场?”
摆摊终究是没前途,但在这座城市,还不是个体户兴起的时候,什么也再等个一两年,供销社更是穷途末路。
秋舒敏想想,还得是大城市的大型商场里赚得更多。
而且口红产品毕竟太单一,经营模式也该改一改了。
这是她事业起飞的第一步,所以秋舒敏格外认真。
周夫人闻弦歌而知雅意,从包里掏出个便签本来,留下了个电话号码。
“你要是有这个意思,就打这个号码,吴经理会帮你安排的。”
饶是稳重如秋舒敏,也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天色将晚,周首长一家早有专车过来接,本来也是要是关贺秉他们两口子回去的,但俩人都说想走走,醒醒酒,也就作罢了。
走着走着,路上渐渐没有人了,月亮升上来,澄澈如水,照得脚下的黄土地霜白一片。
“笑什么呢,这么开心?”关贺秉牵着秋舒敏的手,忍不住捏了捏她细白的手腕。
明明作为知青,在农村待了那么多年,这一双手还是这么柔软,连一点茧子都没有。
她一向是娇气的。
回想起那时候,久远的就像上辈子一样。
“咱们家还有多少钱?”秋舒敏兴致勃勃地问。
“咱们家有多少钱你还用得着问我?”关贺秉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语气里有些做作的哀怨,“自打娶了你,我哪还碰过钱?”
秋舒敏抿了抿唇,“你那里要是没有的话……咱们家应该是有九千七百块。”
“这么多?!”
“我想……”秋舒敏咬了咬唇,艰难犹豫的开口道:“我想用这些钱……赌一把。”
这个赌当然不是赌/博。
关贺秉知道她要赌什么。
“你想把你的摊子铺到宁霞去?”
“宁霞有个大百货商场,我打听好了,摊位一年的租金是一千块,我想把钱都压在货上。”
关贺秉不懂生意,但还是心算了一下,道:“这些也用不了九千块啊。”
“我想研发新品,再创新一种新的经营模式。”
秋舒敏打了个响指,“过两天我要去一趟宁霞,进点货。”
关贺秉自然是由着她折腾,在她手腕上握了握,“注意安全,实在不行……就让傅恒陪你。”
秋舒敏还没等说什么,一个灼热的吻先贴了上来。
“这是补偿。”
低哑的喘息混着淡淡的酒气喷洒在脖颈里,秋舒敏浑身一个激灵,软着腿就被按在了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