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有三四十台缝纫机在工作，咔嚓咔嚓的声音不绝于耳。
“陆老板，您看看这边啦！”
工厂里的情景，比陆离离想象得好很多，是个通透的大平层，地面丢着各类布料，每台缝纫机旁都有个假人模特。
有女工有男工，还有几个年纪大的，来来回回地检查工人们的成品。
卢新华推开一扇门，冷风扑面而来，入眼看去，是摞得高高的货物。
“陆老板，你随便看，这些就系我工厂的货品啦，有合你眼缘的，统统系成本价啦！”
卢新华一双小眼透着十足的精光，他把陆离离打量好几次，见她只盯着货物翻检，也不提别的，悬着的心算是放下一半。
看起来是不像段平的“小蜜”，长这么漂亮，也看不上段平那二五仔。
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万一是两人合伙，要来搞他的工厂，那不是引狼入室了吗？
陆离离不知道卢新华在思量些啥，一颗心都扑在满屋子的服装上。
储物间足有二百平米，除了摞在墙角的货品，还有几十个货架，或摆放或悬挂各类服装。
不夸张地说，她活了两世见过的、没见过的奇装异服，都能在这里找到。
“卢老板，这件绿色的西装外套，真丝含量有多少？”
陆离离问得在理，卢新华笑嘻嘻，“陆老板识货，这系40%真丝、50%粘胶纤维，加10%氨纶的料子，我们的料子都有质检报告，不会作假。”
时间已经走到1988年4月，如果陆离离的记忆不出偏差，今年受到春晚女主持人绿西装的影响，绿色服装会备受欢迎。
但流行的东西多数是一阵风，也没有厂家拿高档面料做流行产品。
卢新华能用40%的真丝面料，已经算得上是行业内的顶级质量了。
陆离离心想，春辉服装厂看起来规模并不大，卢新华却能下这种血本做服装，也难怪在八十年代就能做外贸单了。
“卢老板，不瞒您说，我没有那么多本钱，但段平大哥极力推荐您的工厂，我是说啥也要来南广看看的。”
“哼，算那二五仔有良心，没忘记我女儿，不然啊，我打断他的腿啊！”
陆离离看中好多款式，做工都是超一流的，她的心扑腾扑腾在跳。
怪不得段平听说她要来南广，激动成那个样子，就凭他老丈人工厂的货，岂止是秒杀川州，就是在南广也是独树一帜！
只要陆离离肯吃这个路途奔波的辛苦，把握住服装业的时代脉搏，不管是面料还是款式，春辉服装厂都能成为她的货源地！
按捺住心里的异样，陆离离问道，“卢老板，我选好货物，工厂会负责送货到川州吧？”
“那系当然啦，我们做的生意面对全国海外，童叟无欺啦。”
卢新华拿出宣传册，摊开给陆离离看，“这些都是我工厂生产的样衣，以后陆老板只要看图下单，我们就送货上门的啦。”
陆离离没想到，这时候南广的工厂就已经有这种服务了。
相比于自己一趟趟跑南广，如果货单样衣的款式品质都能保证，这岂不是华国服装业最早的“电子商务”！
“那就请卢老板等等，我一大早下车还没吃饭，等我吃完饭再过来看货。”
她们下车前把谢烬买的吃的都吃光了，哪里是真的饿。
只不过要往川州打电话，让她二姨把资金汇款过来。
卢新华不愧是生意人，“陆老板哪里的话，到我春辉来看货的就是我的朋友，没有安排你们一家人吃饭，是我老头子糊涂不懂事。”
“来来来，阿伟啊，去把我的车开过来，我们去御景轩吃顿早茶。”
陆离离哪能真的让卢新华破费，生意还没做成，先吃人家的饭——那可就不好讲价了。
出了工厂，和热情的卢新华挥手告别。
陆离离喘口气，冷静思考了接下来的流程，先让她二姨把货款汇过来，选好货直接装火车上托运回川州，她们娘俩还能在南广多待几天。
她可不是在等谢烬，来一趟南广不容易，咋也要带她妈吃吃茶餐厅，逛逛动物园和植物园。
打定主意，她先去电话亭给二姨打电话，罗英接到她电话高兴得很，连连叮嘱她别上当受骗，答应午休时把钱给汇过来。
“妈，褚姐，快中午了，咱们先吃饭吧。”
褚歌似乎不太明白，她为啥总是惦记着吃，但她们要去吃饭，她这个“向导”也不能不去。
南广的路边摊小吃更多，用鳞次栉比来形容一点都不夸张，全都是北方人没见过的类型。
“这小饺子咋是在蒸笼上搁着？这蒸笼长得也怪俊的。”
“这馒头里咋还夹馅儿了？这甜的能好吃？”
罗凤新奇得不得了，陆离离看她高兴，自己也高兴，不由得想着，如果她爸活着，她妈就应该一直是这样简单天真的人吧。
“褚姐，您想吃啥？您只管挑。”
即便褚歌不爱说话，但陆离离的面子话要做足。
只见褚歌拿了一笼屉水煎包，自顾自地蹲在马路边吃起来，一口两个小包子，不到五分钟就吃完了。
陆离离：……这人是完全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倒也挺潇洒。
虽然褚歌没有催她们的意思，但罗凤不好意思让人等着，只能匆匆吃完，三人一起到邮政储蓄银行，等着罗英的汇款。
她二姨手脚麻利，汇款很快就到了。
陆离离拿到汇款单一看，咋是6300块？
罗凤也吓一跳，就算妹妹想照应她俩多汇点钱，也没有多汇这么多的。
仔细看看汇款单上的备注，是“陆老二房租”几个字。多出来的1800块，居然是这么来的。
陆离离觉得挺蹊跷，就是有村支书的文书在，可陆老二那种人，会主动把这笔巨款给她？
没时间想那么多，有钱拿着就花好了，又不是她偷的抢的。
回到春辉服装厂，陆离离发挥她的三寸不烂之舌，把卢新华的“成本价”压了又压。
不愧是段平的老丈人，和他一样爱演，拿着降压药哭。
“陆老板，你这系要我全家喝西北风啦。”
嗯嗯嗯，你全家还挺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