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第23章 自毁根基

    命运之书的“酬劳”是以这种形式到自己手里,让探春在放心的同时又见识了一番它的神奇,原本探春手中莫名其妙出现一张地契倒也不是不能糊弄过去,比如说是赵姨娘那边想法子弄到的之类,至于赵姨娘就更好说服了,只要是探春决定的她没有不应下的。

    不过能以这种合情合理合法的方式拿到铺面,当然更让人没有后顾之忧,只是这个过程在侍书这个身边人看来有些神奇。

    这都不是什么大问题,侍书的身契还在锦囊里,探春心中并不害怕,不过侍书这姑娘竟也憋住了没问,这叫她欣慰许多。

    懂得闭嘴比会开口更难得。

    该做个什么营生呢?还是干脆租出去再图后事?

    这件事儿急不得,最好还是从身边熟悉的营生下手。探春心中有了个想法,只是还不成形。

    这边周瑞家的进府里忙碌了一通,人前晃上几晃就心满意足起来,整打算热两杯酒迷瞪一回,横竖她男人南下姑苏去了,用不着她伺候,姑且自己乐一乐。

    没想到刚点上炉子,就听见她女儿在外头拍门。

    “这是怎么了毛毛躁躁的?”

    她女儿一脸晦气,“妈你可得想想法子,我们当家的和人闹上官司了,说他来历不明要告到衙门里,我正头疼得厉害,这事儿可能找谁说说情呢?”

    周瑞家的不以为意,“我当是什么事儿,明儿我去求求二奶奶就得了。”

    她女儿面上一喜,“果真?妈不是这段日子......”

    周瑞家的白她一眼,“咱们帮太太做了多少事儿?太太怎么可能弃咱们家不顾,避避风头而已,你小孩子不懂,少听那些糊涂话。”

    她女儿佩服地点点头,娘俩说说笑笑,酒肉下肚逍遥自在。

    然而千里之外的姑苏城,周瑞却没有自家婆娘和女儿的好兴致了。

    “周大爷,您瞧这事该怎么料理?”随行的贾府长随们愁眉苦脸,个个指着周瑞拿个主意。

    周瑞心里直骂娘,他能有什么主意?好好地来南边一趟送东西,结果发现这么个惊天祸事!天杀的地都没了,往后向鬼去要租子!

    周瑞的手都在抖,这可是贾府的宗祠祖田!是哪怕贾府大祸临头了全家犯事了都能留下的资产!就这么没了一半多!

    “去信给太太吧,这事儿不是咱们能担下的,”周瑞脸色阴沉,“另外这些天都收着点少去外头晃荡,别有命来没命回!”

    众人面面相觑,瞬间也都脸色难看了起来,不管是谁卖的这些田地,横竖就不该被他们发现。

    可若是知道了却装作糊涂不往上报,将来东窗事发他们还是得倒霉,再说了,怀揣着这么大个秘密,哪里吃得下睡得着?这些人里但凡有一个扛不住泄露出去了,大家伙儿都得担个“知情不报”。

    “行,听您的。”众人异口同声,周瑞是王夫人的陪房心腹,这事儿也只有听他的。

    “那咱们就这么回府?”中间年长些的有些疑虑,试探着询问周瑞。

    “不,咱们去林府,等太太的消息。”周瑞家的闭了闭眼,心中庆幸还有黛玉的信和给林如海的物件,现在也只有林府还能护住他们一条小命了。

    ......

    林府书房里,林如海单手食指扣着桌面,眉头紧皱。

    “......不孝女黛玉敬上。”

    女儿的来信不仅没有安慰到他那颗老父之心,反而让他更添忧虑。

    黛玉来信没说贾府一点不好,字里行间全是闺阁女儿的趣事,今日赏花明日谈诗,姐妹相伴逍遥自在,唯独担忧他这远在姑苏的老父。

    林如海垂目,右手边的匣子里还有白鹭家人传来的一叠叠信件,事无巨细全是黛玉在贾府的生活日常。

    他尚且还在呢,荣国府某些人就敢用那些不入流的后宅伎俩对付黛玉,将来他去了,黛玉焉有活路?

    然而眼下却是关键时候,他再疼惜女儿也不能这个节骨眼接她回来,一时受辱事小,性命安全为重。

    林如海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不过四十的年纪,他却已经满身暮气。当年丰神俊朗的探花郎,如今也只是在宦海沉浮的网中困兽,连自己的家人也无法保全了。

    “细细查探贾府祖田的下落,看看是否和甄家也有关系。”

    “是,老爷。另外小姐的生辰快到了,咱们要不要把小姐接回来?”

    林如海摇了摇头,“今年是不成了,你多准备些东西送去贾府,我得给玉儿再结一份善缘。”

    贾府的祖田都能被卖,这棵树眼见着根已经蛀空一半了,为了黛玉的未来,他得再多找些助力。

    林管家有些遗憾,他看着黛玉长大,自己也没有个一儿半女,虽是主仆,实则把黛玉当做孙女疼爱,黛玉北上这几个月,他的担忧不比林如海少。

    “咱们再送个厨娘过去吧?小姐脾胃弱,怕是吃不惯北边的饮食,在那府里又多有不便,不如借小姐生辰这个机会把事儿办全乎了......”

    林如海失笑,“照你这么说,干脆派一队工匠绣娘大夫庄户好了,衣食住行样样比着南边。”

    林管家眼前一亮,就差点头。

    主仆二人都笑起来,书房里沉郁多日的气氛也被冲淡了些许。

    自黛玉走后,林府越发沉静,许久没有这样的笑声。

    子时夜半,周瑞突然惊醒,正庆幸只是个梦呢,他突然脖子后面一凉,冰冷的刀刃近在咫尺。

    “这位好汉......意......意在何为?”

    刀刃割开皮肉的声音在他耳边炸响,他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颈侧传来的痛意。

    一个不辨男女的声音冷笑,“你女儿和外孙住在花枝巷吧?你那心肝二房和幼子也就离她们一条街,我说的对不对?”

    周瑞心下大惊,他二房和幼子的事儿瞒了十多年,这人怎么会知道!

    “你到底要做什么?”

    对方用刀子拍了拍他的脸,“明天一早就滚,能不能有儿子摔瓦送终就看你的嘴严不严实!”

    “可是那信已经送出去了!”周瑞急得顾不上害怕,一骨碌倒了个干净。

    “这就不必你操心了,记住,闭好你的嘴。”

    确保周瑞听清楚了,对方用匕首手柄砍晕这倒霉蛋,瞅着林府巡逻换人的空档摸出了外院,神不知鬼不觉。

    周瑞第二天醒来,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周大爷,您这脖子怎么了?”

    周瑞悚然,对着镜子一照,一道浅浅的血痕激了他一身冷汗。

    “这儿不能待了,咱们今日就走。”

    “哎,可是咱们不是说要避一避?”

    周瑞此时心急如焚,哪里还顾得上其他贾府下人的反对,死活急着返程,众人本就以他马首是瞻,见他坚持,没奈何只能收拾行李,老大不情愿地离开了林府北上。

    此一行,就再没机会回贾府复命。

    二月底,山匪截道,贾府南下二十余人,只有周瑞一个活着回来。

    宁荣街后街的纸钱白幡烧挂了整整一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