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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惶惶时刻

    钱通被关进贾府柴房,四周都是贾赦贾政的亲信把守,根本不知道审出了些什么。

    周瑞只能祈祷钱通是个彻头彻尾的糊涂蛋,他挑拨的很隐晦,把贾琏和宝玉身边的长随那风光添油加醋说上一说,再为贾兰明明是二房嫡长子长孙,大奶奶也一同管家,身边人却连三姑娘的奶妈子都不如,半点好处没有打上个抱不平,就在钱通心里埋了根刺。

    三五不时送上好酒肉,钱通更是把周瑞看作无话不谈的自己人,横竖都是二房的,肉烂在一锅里,对他毫不防备,哪里想得到周瑞这块肉已经被夹到了别家碗里头呢。

    听钱通又在骂骂咧咧,大晚上不得休息被安排去粮仓值守,周瑞心头狂喜,真是天赐良机!在酒里下上几包女婿冷子兴献上的蒙汗药,钱通醉得死猪一般,要不是赖大救得及时,早就一同烧死了,半点证据都不会有。

    谁想到一个三姑娘一个赖大,手脚麻利运道也这么好?!这都能避过去,周瑞恨得牙痒痒,又急又怕,既怕贾府查出什么,又怕没有进展被那帮神秘的匪贼索命,几乎想要独自逃命了。

    反正女人还能找儿子也能再生,哪怕生不出来儿子,那也比把自个的命也搭进去好不是?

    钱通被关在柴房,酒意消散头脑也清醒了不少,这才反应过来他犯下了怎样的滔天大祸!

    “不中用了,不中用了......”含混的泪水顺着打战的牙腮滚落,钱通想起家中的老婆孩子,悔恨潮水一样涌来,狠狠扇了自己几个巴掌,伏地痛哭。

    “现在哭是不是晚了点儿?”

    “谁?”钱通抬起头,惊慌地四处张望,失火后,他被关在这里整一天一夜了,水米未进更没人来,鬼在说话不成?!

    一个轻飘飘的黑影从房梁一跃而下,隐在黑暗里看不清身形面貌。

    来人声线低沉,含糊不清,这是暗卫特有的技能,保证叫人抓不住一丝信息。“钱通,不必管我是谁,老实交代你失手纵火这件事,这是最后的机会。”

    钱通揉了揉眼睛,那人还在拐角站着,可见他不是饿久了做梦,“你想知道什么?”

    “掰开了说,见过什么人说了什么,吃喝了什么,全都交待清楚。”

    钱通陡然察觉到这里头必定有事,这么说他可能是冤枉的?!他瞬间眼前一亮就想叫人,张嘴就被一枚石子不知击中了哪个穴道,抱着脖子说不出话来,惊恐地瞪大眼睛。

    “蠢货!你必死无疑,要想你家里人有条活路,就少自作聪明!”

    钱通眼里的光渐渐熄灭,是了,再有冤情,酗酒失察也是实情,左右都是一个死。临死之前要是能给他婆娘和女儿留个保障,也是他尽了心。

    至于眼前这人会不会信守承诺,他已经管不了了,此刻就是一根稻草也是他的救命线索。

    柴房外头撤走了不少人,还剩三个男人支了灯笼在那儿摸骰子消磨时间,其中一个竖起耳朵,推推同伴,“有没有听到什么?里头是不是有动静?”

    另两人盯着骰子不耐烦地支应,“老张头你就是多心,快开快开!怕输钱怎地?!”

    老张头咂摸了下嘴,行吧,横竖也没人来,钱通是个死人无疑,管他干什么呢!只把骰盅摇得天花乱坠。

    蓦地一阵风吹过,三人背后一凉,无端有些发毛,到底不放心,隔着窗户一瞧,钱通好好地睡在地上,又放心地坐回去。

    并没发现钱通脸下的稻草被湿迹染透,一点点朝外蔓延,一缕似有若无的血腥气散入风中。

    ......

    宁国府。

    秦可卿正歪在那里看一团雪白的狮子猫玩毛线球,三个多月的小腹依旧平坦,不说任谁也看不出有孕。

    “奶奶瞧,绒团儿多会抓呀!”

    秦可卿也笑了,“爪子真有力气,前几天吃多了病恹恹地,看着叫人着急。”

    瑞珠噗嗤一笑,“这小东西就爱吃黄花鱼儿,奶奶也不管管,总是念叨‘哎呀,它这么小一只猫还得长身子呢,哪里吃得多了’我要教训绒团儿,奶奶还哼哼得老大不情愿。”

    主仆二人说笑惯了,瑞珠既是心腹也是伴儿,秦可卿不好意思地嗔她一眼,并不说瑞珠僭越。

    正在这当口,贾珍吊着一张脸进来,满眼血丝,唬得两人心里一咯噔,都住了口。

    “都出去!关上门,没我的令,不许进来!”贾珍声音喑哑,直勾勾地盯着秦可卿,瑞珠紧张地看了一眼主子,见秦可卿微微点头,咬唇抱着绒团儿出去了。

    ......

    荣庆堂里早早遣散了下人,烛火也不多,贾母等人神情肃穆坐在那里,除了一张脸其他全隐在黑暗中,无端显出一股子阴森。

    谁也不开口,只静静等着消息,贾赦贾政兄弟二人脸色一致地难堪,前者是为贾母到这个时候还阻拦分家,非要拖着大房二房一块儿死,后者则是权衡舅老爷王子腾的势和自个的前途性命,一时恼恨一时侥幸,百爪挠心。

    夜色渐深,突然二门上云板连叩四下,贾赦“腾”地窜起来,高升问“外头怎么回事?!”

    下人语气里藏不住的惊惶诧异“东府蓉大奶奶没了!”

    屋子里一片死寂,连贾赦也不知还说些什么。

    贾母面色苍白,闭了闭眼睛,“明儿我再递牌子进宫,要是贵妃主子给见,咱们也算渡过这一劫了。”

    后半截话她没说出来,要是贵妃不见,她只有最后拼一把老骨头进宫请罪主动赴死,或许还能给贾府留下一线生机。

    随着贾母的开口,气氛活动起来,贾赦口中答应着,像这二十年来的每一次争端一样,把那些怒火和不甘吞进嘴里,嚼碎了咽下去,用一张混账糊涂的假面继续母慈子孝。

    贾政眉头依旧紧锁,张了张嘴有心说些什么,又颓然地停住了,劳碌半生混迹官场没个名堂,最后还是要靠古稀之年的母亲冲锋陷阵,他还能说些什么呢?

    “都散了吧,老二约束好你媳妇,等闲不必叫她出来了。”

    贾政深深一作揖,“儿子知道,母亲辛苦。”

    贾赦嗤笑一声,不耐烦看他做戏,冲贾母一样躬了躬身子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