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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浅感到眼前光线忽然暗了下来。

    她扭头去看——

    嚯!

    好大两个人站在旁边。

    下一秒,彭氏两兄弟便一左一右绕过屏风走去了前头。

    “你、你们……”发声的是邹清华。

    她看着从石屏后走出来的彭氏两兄弟,惊吓得一时语结。

    再转头看岑沐年一脸淡定,登时一颗心如同被揉碎的麻布,绞成一团,绞得她呼吸不过来。

    如果说岑沐年的拒绝是斩断了她的富贵路,那他安排这一出就是直接把她推上了绝路。

    “砰砰!”

    大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撞开,紧接着冲进来一堆气势汹汹的婆子丫鬟。

    “大姑娘,这是……”

    冲在最前头的婆子掐着时间带人赶过来,却见厅里横空多出了两个人,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将她家大姑娘教她的话全部憋在喉咙里一个字也不敢说。

    邹晓章听出了婆子的声音,那是她姐姐的贴身老嬷嬷。

    她这个时候不顾礼数带人冲进来,想必是想抓一个把柄,好叫岑大将军难以脱身。

    人是他约的,这事从清晖园传出去,他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

    但,荣国府两兄弟也在场,意义就变得不一样了。

    邹晓章重重地叹了口气,起身绕过石雕屏风,出现在众人眼前。

    那婆子正不知如何进退呢,见他出来,于是下意识问了声:“二公子怎么也在?”

    “都出去!”邹晓章铁青着脸。

    那婆子见情形不对,也不好多问,便领着人退出去了。

    正厅里一下子变得落针可闻。

    邹清华面如死灰。

    万幸她刚刚没有扯坏衣裙,否则叫这么多人瞧见她心思龌龊,她就只有去跳河了。

    彭欢伟冲岑沐年颔首示意,然后在他对面坐下,冷冷地瞥了一眼邹清华,那一眼瞥得目下无尘。

    彭博远见岑沐年既然与天仙娘子在一起,又来挖他未来嫂嫂墙角,气呼呼地瞪着他。

    气氛就这样凝固住。

    场面一度尴尬到令人菊花一紧。

    顾浅见三人都出去了,也不好继续躲着,便绕过屏风走到岑沐年身边坐下。

    她有些替彭欢伟感到不值。

    邹清华拒婚岑沐年、定下彭欢伟,又移情岑沐年,她都能理解。

    她鄙夷的是:既要移情,就该先同荣国府彭家把婚约作罢,将关系断干净了再来招惹岑沐年。

    而不是一头吊着荣国府,一头又暗地里勾搭岑沐年。

    这不是将两头的人都当宝耍么?

    所以今日岑沐年将她的龌龊心思暴露到台面上来羞辱,顾浅也并不觉得他小心眼。

    人若待我以何,吾亦报之以何。

    让人家尽早见识到他的底线和手腕,能避免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邹清华一双细长眼内情绪纷杂,目光从顾浅身上忿忿划过,最终什么也没说。

    可笑!

    她方才还说让世子置了宅子将她养在外头。

    瞧她今日一身装扮要价不菲,莫说盖过了邹清华的风头,就算是一品诰命夫人也不见轻易穿正红描金绣凤的衣裙出门。

    再看她脸上没有一丝得意之色,仿佛早就习惯被人放在心尖尖上……世子果真宠她宠得无法无天。

    “茶还有吗?我口渴。”顾浅悄声问岑沐年。

    岑沐年听了,端起香几上的茶碟,揭开盖子递到她面前。

    顾浅接过来才喝了一小口,就听到岑沐年的声音:“有些凉了,少喝点。”

    “嗯。”顾浅应声,又喝了一口才放下茶碟。

    再寻常不过的一件小事,看在对面几人眼里却万分亲密。

    刚开始,彭博远还幻想要是邹家大姑娘真嫁给岑大将军,那么天仙娘子是不是就会瞧见他?

    可是若这样,大哥就要不开心了。

    他一颗心如同泡在黄莲水里一般,又不好宣之于口,只有自己默默忍受。

    现在看来,岑大将军同天仙娘子当真感情极好。

    他一颗心又如同被人从黄连水里捞起来,再扔到冰河里捶打,一下一下的疼。

    彭博远无奈自嘲:到底不过是惊鸿一面,迟一步错过一生,又能如何?

    岑沐年缓缓扫视一圈对面几人,淡淡地开了口:“彭大公子,你怎么说?”

    彭欢伟听了,按下所有情绪,不卑不亢道:

    “此事是我欠大将军一个人情,与荣国府无关。彭某自知资质疏漏不堪大用,但他日大将军若有言,彭某一定万死不辞。”

    岑沐年笑道:“举手之劳,大公子不必挂怀。”

    他问都不问便许下诺言,又将自己与荣国府撇开,是怕将来有一天岑沐年所谋之事会让荣国府覆灭,所以才提前表明态度。

    个人欠下的人情个人来还,绝不牵扯家人。

    顾浅心想:这样一个头脑清醒又有担当的人,还有学富五车的名声在外,怎么会只是个区区秀才?

    “只是……在下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彭欢伟脸色诚恳,带着些许为难。

    岑沐年道:“大公子不妨直说。”

    彭欢伟起身走到岑沐年面前,冲他深深一揖:

    “今日之事,还请大将军封锁消息,不要外传。”

    “哦?”岑沐年挑眉问,“大公子意思是……”

    彭欢伟又是一揖:“月底乡试在即,在下不想横生枝节让家中操心。”

    “乡试……”岑沐年看了顾浅一眼,问他,“大公子多年不动,如今终于下定决心了?”

    听他俩意思,彭欢伟之所以只是个秀才,合着是因为他一直没有参加乡试?

    顾浅心道看我干什么?又不是我不让他参加乡试的。

    只见彭欢伟无奈一笑,说:“想必大将军比在下更清楚,如今帝君临圣,是我们读书人的机会。若再不出,只怕连荣国府最后的门面也保不住。”

    邹清华就是嫌弃他没有功名在身所以去勾搭岑沐年,他若想保住荣国府富贵或者更上一层楼,现在出世是最好时机。

    常言道,长子求稳,次子求险。

    荣国府两位公子就是这么分工的。

    彼时女帝荒淫残暴,听信佞臣。荣国府便潜伏不出,极力降低存在感,长子只考得一个秀才就不再参与其他考试,每日只在府中读书作诗。

    女帝落水后醒来,清查粮草案、推动青阳河投毒案、血洗碧波城官员班子、成立检查组巡查百官、整治吏部……

    桩桩件件,都是明君所为。

    不单彭欢伟抛下成见决定下考场,绝大多数读书人都摩拳擦掌,准备在秋末的乡试和来年的春闱上大展身手,搏个功名。

    或光耀门楣,或一展抱负。

    “那我预祝大公子高中。”岑沐年道。

    彭欢伟回了句“谢大将军吉言”,便坐回位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