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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杀人灭口

    杜陵是冯言章案子的主审官员,做了廷尉府的官员,自然也不怕得罪别人。昨天一天,把冯家男性几乎审了个遍,都众口一词,对冯言章谋反一事矢口否认,冯言章自己也只承认贪墨,绝不承认谋反。

    冯氏是京城望族,想让它彻底倒台不可能,但是想让冯言章倒台,谋反这个罪名必须坐实。

    按照现在的进度很困难,事情出现了急转,因为他连夜提审了那个叫冯如的女的,她承认谤君辱臣的妖言是她写的,字体也对的上,这让他很难办。

    说一个只在深闺的女子谋反,谁肯相信。而且无论他怎么威逼利诱,她都绝口不提妖书和冯言章、冯昭仪有任何关系。

    趁着蜡烛微弱的烛光,他看着竹简上冯如的供词,上面还粘着冯如带血的指印。这份供词他还没有呈报任何人,如果明天呈报上去,冯言章怎么定罪那谁也拿捏不准了。

    一个贪墨罪,根本不能奈何冯言章什么,整个朝廷,谁敢说自己干干净净的,连皇帝都想办法把国库的钱往自己腰包塞。

    他把供词卷好,扔进了火盆里,亲眼看着火炭一点点的将竹简吞灭。

    清晨的时候,他刚从牢房出来,就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他忙起身拱手道:“杨中尉,您怎么过来了?”

    按理说杜陵和杨谊是平级,官位相同都是五品,只不过杨谊行走在皇帝的尚书阁,又有黄门待诏的身份,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对他说话自然就放低了姿态。

    “陛下指派我来审理丞相谋反一事,这是陛下手谕。”杨谊交到了杜陵手上。

    杜陵接过手谕,有点发懵,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敢问大人,陛下为何突然——”

    还没等他说完,杨谊就打断,“圣意不是你我能揣摩的。”声音明显有了不悦。

    “是是是,文书马上移交给大人。”

    杨谊不喜欢别人对他这般姿态,但同在廷尉府,他谁也不想得罪。还是放缓和了,说道“有劳杜大人了!”

    一个狱卒快速跑过来,刚要禀告什么,看见杨谊在这,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只是眼睛不停的看杜陵。

    “有话就说,哑巴啦!”杜陵呵斥道。

    “启禀大人,冯家有个女眷自尽了!”

    杨谊瞟了一眼身后的杜陵,道:“带路!”

    杨谊到的时候,狱卒正在帮冯如止血,此刻冯如脸上已经没有什么血色了。地上已经一滩血,还有碎的碗片。

    “快找大夫!”让人死在廷尉府,是他的失职。话毕,他立刻赶走狱卒,将自己衣服撕成条带状,给眼前的人包扎。他不停的掐她的人中,也没有苏醒迹象。

    说实话,此刻杨谊并没有意识到眼前的人是冯如,这具身体只能用残破不堪来形容了,早就失去了原本的面貌。直到大夫来了,他停下手上的动作,仔细一看,才发现是冯如,这个和他印象中有着姣好容颜的人的冯如没什么关系。

    大夫忙活了半天,就一句,“听天由命吧!就算醒了,这个手也不能拿重物了。”大夫突然感觉自己的话有点多余,毕竟进来这里的人多数是死了的,要么受罪,很少有出去还能过好日子的。

    “怎么回事!”杨谊怒道。

    狱卒立刻跪在地上,“小人就是按时送饭,送到了小人就走了。后来收碗的时候就发现这样了。”

    “玩忽职守,自己去领罚!”

    狱卒赶紧跑了出去,生怕晚了一步再受连累。

    “杜大人没有想说的吗?”杨谊看着杜陵。

    “臣有罪。”

    “她若是醒了也就罢了,如果不然,你自己向陛下请罪!”

    杨谊的反应很强烈,和他平时看见比这惨烈百倍千倍的也没有这般。甚至让杜陵怀疑是不是因为冯如曾经是他未婚妻的缘故。但转念一想,换自己第一天接手就出了这档子事,也心烦啊。

    这个案子是皇帝突然指派给杨谊的,按理说他之前和冯家的事闹的风风雨雨,皇帝本应该心存芥蒂,不过逆过来想,杨谊绝不可能包庇冯家,火上浇油倒是有可能。

    那个杜陵到底不是陛下亲自酌选的人,而且之前在丞相府做过属官,或多或少的得避嫌。

    杨谊看着躺在稻草上的冯如,也禁不住疑惑,她一个女眷为什么会受如此酷刑?还是她真的知道什么。

    不急,现在冯家人全部落网,包括那个逃走的冯旸,他有的是时间审查。

    他看证据的时候有意外发现,那个“妖书”真的是妖书吗?为什么那么吸引他,他一条条看着,所有新奇的内容刺激着他的大脑,不断的迸发出新思路。

    他在审问的时候,一直在问此“妖书”作者是谁,不只是为了抓住谋反主谋,他也是真心想见见这个人。很遗憾,冯家的依旧没人承认,而且很不幸的是,在他接手案子第二天,冯言章自杀了,没有留下只字片语。

    杨谊思忖着,冯言章没有认罪,他这一死案子如何定性。现在杨谊只能寄托冯如醒过来能说出什么。

    冯如醒过来已经是两天后,她身边多了两个穿着囚服的女犯人,一看见她醒了,就赶紧唤人。冯如被扶着倚靠在墙上,她看着自己裹着白布的手腕,一点力气也用不上。

    “水…”

    两个女囚急忙将木桌子上的水递过来,喂给冯如。没过一会儿,杨谊过来了,看着冯如的状态,倒是可以问话,于是示意狱卒将两个女囚带走。

    “怎么是你?”冯如反客为主的问道。

    “本官是案主审。”

    “那个主审呢?”冯如几乎咬着牙说的,恨不能将他吃掉。

    “他不再接手此案,此案由本官一人独审。”

    “那天是他要杀我,是他将迷药放在饭里,趁我迷昏,用瓷片割破我的手腕。”

    冯如说的很平静,杨谊的瞳孔充满了震惊,“你被迷昏了,如何知晓是他?”

    “我浑身疼,饭吃的少,而且他很快就过来了,迷药并没有完全发出它的药效,他来的时候我看见了。”她的声音一直很小,只有距离他近在咫尺的杨谊才能听见。

    “你知道他为什么杀你吗?”冯如摇摇头,并将杜陵审问他的经过叙述了一遍。不过她还补充了一点,“我认下妖书为我所写,而且以我自己的笔记对照,他的脸色就不对了,一直用刑让我承认是我爹写的。”

    “真的是你写的?”杨谊又惊喜又惊讶,他不是没想过“妖书”为冯如所写,只是一直不愿意相信。

    冯如嗯了一声,“杨大人,求您查明真相还我爹清白,这件事真的有人在陷害我爹。那个妖书就是我的练字纸而已,我从来想过谤君辱臣。如果真要罚,我愿意一力承担,妖书上什么罪刑法定,人民是国家的主人,全都是我写的,真不是我爹指使我。”

    当时冯如练字,为了图好记,就写了现代的东西。有文章,诗歌,当然也有她专业的领域,比如法条。没成想这成了定时炸弹,推倒了冯家整座大厦。

    “妖书”里的东西你如何得知的?”

    冯如有些麻木和不知所措,这如何跟他说?她想了想,“我之前落水昏迷的日子,意识总有些东西,我以为我死了去了天堂,那里和这儿完全不一样,这些东西我就从那看来的。”

    杨谊半信半疑,不过冯如一个闺中女子,和别的什么有纠葛也不太可能。她说的东西,杨谊在供词里一个字也没看见。“你这些话之前说过吗?”

    冯如点点头,“在一个竹简上签字画押的。”

    杨谊立刻让手下去控制住杜陵,此事非同小可,晚一步线索可能就断了。

    “杨大人,这件事明了,我爹和冯家其他人是不是就可以活了?”

    冯如期盼的看着杨谊,眼中含着泪花,晶晶莹莹,眼神悲凉却不乏闪着希望的光。

    杨谊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冯言章在大牢里自杀了,触墙而亡,就在昨天。”

    冯如此刻真正体会到了什么是绝望,就晚了一步的绝望。她崩溃了,眼中的泪不由自主的往下淌着,是她,都是她,是她害死了冯言章,害了冯家。一切都因她而起,也应该因她而结束。

    她为什么要经商,为什么要乱写东西,自从她来到这,冯家出的事情都和她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现在拿她当亲生女儿的父亲也死了,她不知道如何面对冯家人。

    为什么要有死刑?害得一个人失去了生命,就应该用自己的生命赔给他。不过在此之前,冯如已经被自己的良心杀死了。

    想到此处,她的右手疯了似的扯掉了包裹左手伤口的布,用手不停抠着伤口,上面缝着的线崩开了,鲜血又沁了出来。

    杨谊一把握住她的伤口,用力压着止血,一个手又从衣服上撕下来布条裹在伤口上,“你不要命啦!”

    “我本就该死,大人何必脏了手?”

    “你的命是本官奋力救的,能不能死,本官说了算!”他的语气坚硬,不容置疑。

    “大人,抓住那个主审官,他一定知道什么!”冯如哀求着,就像抓住最后一棵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