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康又魁闻言垂了垂眼帘,事成反扑?怕是她没这个机会,按照渊缙王的性子,他手下的棋子一旦完成自己的使命的一刹那就会立刻被丢弃,康又魁在心里思忖着闻亭儿这步棋落子的位置,暗想:他们自然不怕,因为闻亭儿只要答应跟他们合作,就活不到事成,她根本没有反扑的机会。

    纵然心思阴毒,康又魁面上仍和善笑着,用解释的口吻道:“闻家主人说笑了,世人都知,大梁长林六子个个重诺,您若与我们合作,我们便是一条战线上的,何谈反扑?”

    这来自东海的富贵美人打着圆话,那带着笑意的嗓音似乎是想让气氛变得融洽。

    奈何闻亭儿不吃她这一套:“你们不怕我反扑,可我倒是怕你们出尔反尔,待你们大事将成,就把我当成弃子,杀之剐之,对吧?”

    此话音落,房门在里面被打开,鸦青色长袍的少女蓦然出现在康又魁眼前,她甚至没听到任何脚步声,屋内仍安静的可怕,但闻亭儿就这样静静抱胸站在她对面,眉眼里有着嗜血的阴森寒意。平心而论,即便不听那些关于湘西的传闻,这一望去,康又魁也不禁胆内生寒。

    这少女生得长眉目,鼻子小巧挺翘,朱唇微微上扬,似乎生来就带着些蛊惑人心的妩媚与娇美,若穿着粉衣,想必是三国任何一名魁玉女无法比拟的绝色。可这绝色如今被浓重的鸦青色全然盖住了,她的衣领下坠,将锁骨处那奇异刺青完全露了出来。

    康又魁终于看清那图腾,竟是一把利刃穿透了刺,仿若诛心的杀物。

    闻亭儿懒懒抬眼,眼前的这女子穿着与殷罗爱的那抹水红色相近的广袖裙,却架不起殷罗穿着的那般矜贵,即便脖子上的戴的那一块金玉无事牌那样通透,可她这个人浑然若被人养在深宅大院里的小妾,她身子瘦弱无力,武功想必不高,但可能擅长轻功侦查。

    康又魁心里虽惊,嘴角却有笑意,她一本正经回答着闻亭儿的话:“闻家主人说笑了,我家王爷是真心想帮您,并非拉您入局做棋子,我们彼此,会是盟友,而非从属。”

    闻亭儿扬了扬头,神情轻然直道:“把我当成什么我都不在乎。”她朝康又魁凑近,那一张美艳的脸上有些嘲讽,“因为,不管是你,还是你主子,你们都杀不了我。”

    陌生的药香吸入康又魁鼻腔,她一皱眉,刚想闭气,却已经来不及,那些粉末猝不及防进入她的喉咙,她捂住胸口后退一步,“你下了毒?!”

    闻亭儿恢复慵懒抱胸模样,也不否认,“江湖传闻我浑身是毒,你作为东海王府的管家,怎么就这般愚蠢,半点不提防?不过这毒很轻,你短期内不会死的,只要我日日给你解药,其实也与常人无异。我手里若不握些筹码,怎么算得上是合作?康庄主不会怪我吧?”

    康又魁适才一直不敢推门进屋,便是担心进去碰到摸到什么有毒的东西!谁料……

    她此时恨不得将这阴毒的闻亭儿抽筋扒皮,却还得赔笑道:“若是握着妾身的命能让闻家主人宽心,那妾身自然是一万个同意了,岂会怪您?您这意思,便是答应与我们合作了?”

    “找上门的买卖,缘何不做?”闻亭儿朝她露出一个邪气的笑,“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想请问康庄主一个问题,请如实相告。”

    康又魁强忍心口处的刺痒,问着:“可是有关邬还椟的消息?”

    闻亭儿点头又摇头,“是也不是。我想知道,几月前,岳阳道观的那老不死的究竟得到了什么消息,才派遣护法远赴上京逼我三姐打架。”

    “这……”很显然,康又魁没想到她问出这样不相干的事,她低眉想了想,道:“应当是听说宫里丢失的那物件在殷姑娘手里吧,毕竟当时正值风口,殷姑娘与那上天鉴圣主的八驾琼顶马车风光入京,难免引人怀疑。”

    “康庄主何必隐瞒?”闻亭儿神色冷下来,“分明是你家主子给那老不死的烦人精传了暗信!说是我三姐从他手里夺走了麒麟木,你当真以为我不知吗?”

    “你们暗地使坏,让岳阳道观的人替你们试探我三姐,算什么本事?”

    一日连着招待两位喜怒无常的主儿,康又魁的心脏有些接受不了,偏偏骂不得万若檀,又不敢惹闻亭儿,加上她说的又是事实,胸口毒药微微发作,康又魁一咬牙,干脆低头认错:“是我们做事不周,闻家主人莫要生气。”

    闻亭儿见她这样,忽然扬唇笑起来,“康庄主可真有意思,我开玩笑的,只是好奇问问罢了,就算你们借岳阳道的手杀了殷罗,我也没办法是不是?”到此她停止话头,不再多说。

    康又魁微皱眉,正要回话。却见与她差不多高的少女摊手,同时伸出胳膊搭上她的右肩。

    “合作愉快,康庄主可以回去交差了。”这一句含笑。

    挟持感从右肩传来,康又魁心中腾起诡异的感觉,不可控的打了个寒颤,可闻亭儿的手越掐越紧,似乎要扎穿她的衣物皮肉。

    她不敢挣脱,也不敢动弹。

    “只是希望你们往后做事之前,千万深思熟虑。据说苹都这有处山洞能连通阴曹地府,渊缙王大事未成,你们这些……他养的狗,应该还不想替他去下面看家吧?”

    康又魁隐在袖口中的手逐渐握紧,但她舒展眉眼,承着闻亭儿的恐吓柔声回答:“妾身明白,这便退下了。”

    闻亭儿松手,站在门口目送康又魁转身离去,她好看的眉眼早就耷拉下来,无边的寒凉自双眼中铺散来,像是海砚山的风雪侵蚀了荒芜的湘西。

    心底有声音穿透冰雪回响摇荡:别急,一个一个,慢慢来,这些人,都得死。

    试剑客栈里的戏台子经下人们劳动半宿,往复抬一桩添一木,日出时分就搭好了。此时蚍蜉班将在苹都唱戏的消息也流传开了,不少来参加武林剑会的江湖人都涌进了客栈大厅。他们有的是单纯想一睹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戏班风采,也有的怀揣着心思,想看看这被崇文帝通缉半年多不但没有落网下狱还敢张扬开戏的戏班子究竟是何方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