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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处月部落的西疆军暂且退兵,各个心中苦不堪言。

    今夜于他们而言,实是一场噩梦。

    原本他们一听是女子带兵,早对大丰存了轻慢之心,这才一路行军到了玉阳城下,也不事休息便叫阵开战。

    谁曾想,竟是伤亡惨重。

    更为过分的是,原本他们叫阵是为了让对方丧失理智,可结果却是他们负责叫阵的将士被一箭废了命根,而后乱了节奏中了敌人激将法。

    搭上云梯后,噩梦便开始了。

    此刻他们对于自己的主帅轻易下令攻城一事,已然心存质疑和不满。尤其是负责攻城的先头部队,皆是隶属于同一部落同一首领的人马。

    自己的部下被推去送死,没有西疆部落的首领会反思,认为是因自己好大喜功想要拔得头筹,他认定一切皆是因为汉人女将军太过狡猾,更对统帅产生了质疑。

    却不知,这一切也正是穆九倾计谋的一部分。

    处月部因是众部落合并而成,故此尚在磨合期。

    原本处月各部都是骁勇善战的勇士,若在攻城战中拔得头筹,今后便会固若金汤雄踞一方。

    但出师不捷,便是另当别论。

    是夜,他们退兵至五十里开外的草原上纷纷驻扎,与来时意气风发相比,皆是面色灰败,不复斗志昂扬。

    因着有众多伤兵,兼之来时一路风雨兼程,众人早已疲倦,很早便陷入沉睡。

    夜里,一阵不算太密集的浓烟吹过,竟让看守的西疆军士兵悉数沉睡了。

    张纶仍是领着百余人,漏液前往偷袭。

    上一次他意气用事,不言而喻自然惨遭败北,但这一次,有穆九倾测算风向在前,令其准备迷烟在后,一行人兵不恋战,只待众人睡着后,探查到他们粮草所在,做了一番手脚后,便匆匆赶回玉阳城。

    翌日。

    处月部众人醒来,惊觉粮草被盗,又惊又怒。

    却是后来发现,原本集中存放的粮草,被其中几支部落存放于首领们的私人营帐里。

    原本昨日兵败,他们已然彼此落下成见,粮草一事,更加速各部分裂。

    也有人高呼此乃大丰将士所用离间之计,但奈何西疆军皆是草原部落的莽汉,原不认兵法。

    最终应了穆九倾的一句话。

    “力分者弱,心疑者背。待敌军离心离德之时,我们便可逐一击破、”

    此八字出自武经七书之《尉缭子》,意在强调兵力分散便会弱势,人心起疑便会背离将领。

    这句话虽然大部分将领也知晓,但空泛的道理终究不如活学活用的实践。

    此后数月,穆九倾不必出面,遥坐后方指挥,便让镇西军大破处月部众路军队。

    而此前玉阳城和邑凉城的百姓们感念镇西军助他们恢复家园,不曾欺压百姓搜刮民脂,纷纷自请助力剿灭西疆军。

    军民同心,自是如虎添翼。

    随着天气渐冷,穆九倾的肚子也一天天大了起来,再瞒不住。

    军中将士方知她竟是孕中出征,不禁又惊又佩服。

    再回想穆九倾起初连日来和他们同吃同住一并赶路,到屡次在战场上展露身手和领兵之能,众人更是佩服无比。

    念奴知晓穆九倾有孕,自是万分惊讶,但她很是高兴,替穆九倾做了不少替换的里衣汗衫,每日吃食补品悉数打点得精心无比,竟是无微不至。

    穆九倾心中感怀,但一想到念奴和魏宸淞的关系,又觉得既困惑且忧愁。

    丰化十七年,冬月。

    处月部西疆军不堪重负,宣告投降,自请退兵三百里。

    穆九倾听得使者来报轻嗤一笑,

    “西疆军来犯已久,又有屠城之举,轻易饶恕,只会给他们休养生息的机会后形同坐视其变本加厉,我怎可能同意?便是我同意,那些在屠城中痛失家园的城中居民们其情何悯?”

    随即派人前往谈判,要求处月部若诚意归降,便要恢复此前朝贡制,永不再犯大丰边境。

    最终,处月部应承穆九倾的要求,并让谈判军带回一项十足有诚意的谢罪礼:

    失踪多日的邑凉城守城,汪怀远。

    此人贪生怕死程度,较之其已故兄长汪怀义有过之而无不及。当初玉阳城堪堪失守,他已收拾细软连夜投靠了当时来攻的哥舒氏。

    不过哥舒长天之子皆看不上此等跳梁小丑,四子便将其作为战俘随意交给了彼时仍然臣服于他们的处月部。

    而最重要的一点是,汪怀义汪怀远两兄弟并非是唯一这样做的地方官员,无论有无战争,夏州数城都早已不复听命于京城,守城将在面对危急情况弃城逃走可说是屡见不鲜。

    穆九倾这才意识到,大丰内忧外患远超她想象。

    却是临盆在即,也容不得她多想了。

    念奴连日来不曾合眼。

    穆九倾不知何故,身体亏损严重,明明已经到了待产期间,腹部高高隆起,却没有生产迹象。

    随军军医看不出端倪,玉阳城邑凉城有些本事的产婆都请来了,竟全束手无策。

    “这可如何是好?穆将军的胎明明是稳健的,可母体过分瘦弱根本无力生产啊!”

    “这是要……一尸两……”

    “呸!不许说这般晦气话!将军多好的人啊?!老天不会不长眼的!”

    念奴急得直掉眼泪,“定是将军数月征战殚精竭虑,忧思过重!京中名医甚多,早知便让九千岁多指两名,将军为何不早些开口?”

    她日日用心替穆九倾推宫过血按摩周身穴道,身子倒是舒坦不少,但仍未有生产迹象。

    穆九倾见念奴竟是真有几分替自己着急,不禁微微一笑,随后叹道,“九千岁对我杀意颇深,他若知晓我有身孕,许就不会想着与我合作,要我争这军功了。”

    念奴闻言,怔了片刻后欲言又止。

    但穆九倾脸色苍白至极,清亮的目光越发黯淡下去,已然有弥留之际。

    她怅然抚过肚子。

    孩儿,对不住,娘真的尽力了,仍然无法带你来这花花世界看一眼。

    但……这一次,兴许娘会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