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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九倾一时间竟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是来赴宴的,当她也是歌姬不成?

    况且,当着镇西军众将面前,她若真纤腰款摆的,这将军以后还能当下去?

    “臣,不会跳舞。”

    怡嫔轻笑,“怎么会,你今日在观雪亭一个人跳的不是很起劲吗?你可知那观雪亭是当初梅妃姐姐盛宠之下,皇上特意为姐姐造了的,从乾元殿开了窗便可看见观雪亭的光景,你在那里敢搔首弄姿,何以来了大殿上众人面前便不敢了?”

    饶是穆九倾今日并未饮酒,但也觉得有些气血上涌。

    她这才知道,庆帝从乾元殿便可看见观雪亭光景,怪不得那一群女人今日又要找她麻烦。

    这一口锅,扣的莫名凶猛。

    又见庆帝看向她眼神,似乎是饶有兴致的模样,也不知是不是真的看见了她今日在观雪亭练拳。

    便就是真的看见了,她打拳暖身而已,怎么就上不得台面了不成?

    兵家人的事情,能叫搔首弄姿吗?

    这时,蕊妃开口,“皇上……”

    庆帝对她格外宠爱,安排座次时也让她坐在仅次于皇后的贵妃席位上,比之更早封妃的梅妃也得脸许多。

    但此刻,庆帝却抬手,打断了蕊妃,侧过头道,“爱妃,今日莫要扫朕的兴了。”

    蕊妃一脸歉然,“臣妾只是有些积食,想走走。”

    庆帝淡笑允了。

    “你有孕在身,自然需要动一动,多找几个人跟着,不要受寒。”

    穆九倾知晓蕊妃这是替自己打破僵局,转移众人视线。

    她不禁感怀,蕊妃确实是个心思细密的人,哪怕不能替自己解围,她也断不会留下来看自己尴尬的一面。

    懂得给他人留个体面的人,无论她内心真实想法如何,至少是个会给自己和他人留后路的聪明人。

    知进退有分寸,难怪先前懂得蓄势不发,而如今得了盛宠,也能维持不骄不躁。

    待蕊妃走远了,庆帝又发话了,目光露骨,直指穆九倾。

    “爱卿不必害羞,若是真有长袖善舞的一面,朕倒是也想看看。”

    穆九倾缓缓扫过庆帝面孔,依次看了皇后梅妃等人,心中冷冷一笑。

    君不君臣不臣,本该身为天下女子表率的后妃们则多在勾心斗角,怪不得在西疆战场上,会有汪怀义汪怀远兄弟二人那般投敌弃城的守将!

    穆九倾顿了顿,起身朗朗一笑,兵不推诿,“也罢,今日皇命难违,恐怕臣推不掉了。既然如此,戎装在身,便容臣放肆了。但恳请皇上允许臣用些兵器,否则臣施展不开。”

    “大胆穆九倾!御前亮刃,形同大不敬!你是何居心?”

    皇后义正言辞,似是终于找了宣泄机会。

    穆九倾不紧不慢挑眉,“皇后娘娘,武将入宫需卸甲,但您知晓臣今日何以戎装入宫?是因为皇上允许。臣自问忠心耿耿,得皇上信赖,方才有此殊荣。臣问的是皇上,求的是一份君臣之义,容我说一句,此乃皇上与武将的朝堂之事,皇后娘娘若真认为我这般询问就构成大不敬,那么臣是不是也可以说一句皇后娘娘是后宫干政?”

    她定定望向皇后,想着自己当初出征前,皇后在朝凤宫对她多加苛责,甚至要她自毁容颜以证清白,便觉得此人毫无国母风范。

    德不配位,说的便是这种人。

    皇后望着穆九倾一番伶牙俐齿,气得上下唇打颤,隐约有些偏头痛,恨恨看着站在下手位的穆九倾,明明她是一国之母,她居高临下,却仍觉得似被这女人在气势上压了一头似的。

    穆九倾与生俱来有着武道世家的风范,又在战场上磨练出一股独特的凌厉意气,此刻于月下一脸坦然,带着风雪月光之间,自成这皇宫中的第三种绝色。

    皇后无奈,转头望向庆帝,果然庆帝满脸兴奋而期待,一副色令智昏的模样,

    “无妨,朕相信爱卿,来人,去库房取兵刃来。”

    穆九倾抱拳,“谢皇上厚爱及信任。”

    转头,望向自己一众部下,或担心,或失望,反应皆在她意料之内。

    担心的,自是看出她与一众后妃不对付,原是把她当自己人在关心,自也温暖。

    失望的,料想对她还不甚了解,兴许真把谣言当了真话,以为自己有爬龙床的打算也未可知。

    怪不得他们,毕竟千人千面,她也不敢说自己看一眼便能够完全了解他人。

    否则上一世怎会被林赋禅这般欺骗?

    但此番皇后挑衅在前,庆帝昏庸在后,她原也无路可退。

    不过,她又怎会心甘情愿御前献艺,真将自己当作舞姬之流?

    倒不是看不起那些卖弄才艺的女子,人本不分高低贵贱,何况教坊出身多是身世可怜之人。

    但她有一身武艺,若再凭着这些企图以色事人,便真连自己都觉得不齿。

    不多时,几个太监抬来了武器架子。

    穆九倾拿了一对本就擅用的双刀,各自正反手持了刀,站在方才歌姬舞姬们献舞的厅台处。

    “皇命在身,穆九倾今日便献丑了。”

    她先是向庆帝微微俯首,随后转身,对镇西军的将士们鞠了一躬,

    众人在军中已经习惯,遂纷纷整齐划一起身,穆九倾一个颜色示意,他们又齐齐坐下。

    只听穆九倾朗声道,

    “诸位兄弟过去半年与我共赴沙场同生共死,今日便以舞代酒,共同庆祝我们概旋而归,死里逃生。”

    说完,她站直,执刀的双手以军礼抱拳,向诸将领虚行一礼。

    左右要她沐猴而冠般做一次提线木偶,那也最该向她的将士们献这一礼。

    庆帝表情微微一沉。

    随后听怡嫔笑道,“穆将军真有意思,对皇上不过是点头虚礼,对镇西军倒是做足了礼数。”

    看似说者无心,却是听者有意。

    庆帝本不在意穆九倾的态度,但他介怀座下林家军竟然真的以她为尊的态度。

    他本恋权,穆九倾这般人心所向,他自然坐不住。

    然而不消片刻,穆九倾的身姿便让他短暂忘却了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