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这么下，不会闹灾吧？”
“不能吧？好不容易战事停了，再有灾，还让不让人活了？”
“咱们又不是老天爷，操心这些没用！哎，你们听说没？皇帝昨儿封赏百官啦！”
“知道知道！穆将军被封护国将军，和那些老爷们同朝为官了！我女儿要是能得穆将军三分厉害，我做梦都能笑醒。”
“生女当如穆将军，生儿当如魏国公。”
“男子又能考官，又能武举，若是论厉害，还得是穆将军啊，这可是咱大丰第一个能入朝的女官啊！”
“谁说不是呢！也不知道什么人能配的上穆将军。”
“知道不？因为穆将军住在城南，城南的宅子都涨价了……”
刚从酒楼走出来的魏宸淞撇了撇嘴，瞧着嘴角快咧到耳根的人一眼，“这是吃饱了就不嫌冷了？”
穆九倾笑着挽住她的手，“好话人人爱听，有人夸我，你不为我高兴？”
“高兴。”魏宸淞看了眼搭在他胳膊上纤纤玉手，没人比他清楚玉手内那些茧，他将她的手握在掌心，挡住寒风，“城南涨价的可不只是宅子。”
“别转移话题。”穆九倾调皮地挠他掌心，“人家都说我是仙女呢，你就没点儿什么想法？”
魏宸淞纵然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一派平静淡然，“我的。”
“那可……”
“嗯？”
穆九倾将“说不准”三个字咽了回去，笑着道：“没什么，没什么。咱们继续说宅子。”
这倒不算转移话题，她是真有疑惑，“按理说陛下封赏，不该只有名头，总该有些实惠才对。战火刚歇，朝廷不富裕我也能理解，只是总该赏个宅子吧？品阶不同，宅邸的要求可也不同。”
“陛下只封赏，可没责罚。”
穆九倾眉心一跳，“你是说……”
“你该比我更了解他。”虽心中有些不舒服，可魏宸淞也知道，陛下未登基之前，是她的暗卫，常在她左右。
穆九倾听了却是摇头苦笑，“让你失望了，我对他的了解恐怕都是他想让我了解的。”
这么多年，不，应该说是两辈子，她才在昨日第一次看清楚他的脸。
外在都是如此，更遑论内在？
“正月里，不说这些糟心事。”穆九倾眼角压不住雀跃之色，凑近他耳边道：“我收到了施玉琅的信了。”
施玉琅？
魏宸淞心跳陡然加快，“你将……”
穆九倾点了下头，“起初我让蛟龙将他们送到北蛮，只是后来又发生许多事，我便失去了他们的消息。后来哥舒厉告诉我，他在野外救了孩子们。”
说到这里，穆九倾眼中的充满冷意，“有些人，早晚要付出代价。”
这种事，哥舒厉不至于说谎。
想到那些打着正义之名做小人之事的人，魏宸淞心中也有恨。
“放心，有人比我们更不能忍。”
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宫廷的方向，穆九倾嗤笑一声，“是啊！尝过权力的滋味，便会放大心中的沟壑难平。若天下有一人同我们一般感同身受到那些不平和不甘，便是他了。”
蛟龙如今已成为翱翔九天的真龙，过去那些耻辱，他又如何能忘？
如今他没有动作，不过是担心朝堂不稳。
若换做她，也会选择温水煮青蛙。
只不过，该下狠手时也不能犹豫，总要让那些人知道“怕”字怎么写。
不然恐要反受其制。
“他会从宅子入手。”魏宸淞道。
这个入手当然不是用银子买卖，想用银子，也要朝廷有才行。
龙帝屁股下面的九龙椅还没坐热乎，内库更是聊等于无。
户部的银子也不是他说动便能动，那么他想要敲山震虎，又想要自身获利，最快的无本买卖自然是抄家。
那些获罪的圣旨可都是已经写好了的，就看哪个上赶着将脖子套在绳子中了。
“我这几日不上朝了。”穆九倾道，“等回府我就上折子称病，你帮我带过去走个程序。”
这几日无事，上朝也是同那些个事儿爹扯皮。
不过穆九倾很欣赏他们看不惯她又干不掉她的样子，所以乐得去上朝看他们酸鸡跳脚。
只是收到施玉琅的信后，什么都没有她的孩子们重要。
“我得让人收拾府邸，再添置些孩子们喜欢的东西。也不知道哥舒厉将人藏在何处……不管了，我得多弄几个厨子进府，回头不管孩子们喜欢吃北蛮、西疆又或是大丰的吃食，府中都得有。”
孩子们可以不要，她手里不能没有。
“你再整些上好的银霜炭。孩子们小，不能冷着……”
魏宸淞耐心听着她说话，不时点头说好，“施掌柜说他们什么时候到了吗？”
穆九倾叹息一声，“说是元宵节前后。”
“那不是快了？”
“快什么呀？今儿才初六。”她恨不得立刻就将孩子们抱在怀中，想到孩子，穆九倾就难免患得患失，“两年多了，即便分别不是我所愿，孩子们也会怨我吧？”
“不足三岁，话都未必说得清楚，又哪里知道什么是怨？”魏宸淞没养过孩子，如何知道这些？
他如此说，安慰穆九倾的同时，又何尝不是在安慰他自己？
“七岁的孩子都能入私塾了，家里但凡有些家底，孩子四五岁也会开蒙，三岁如何会话都说不清楚？”穆九倾恨恨地踩了他一脚，“骗傻子呢？回府！”
话落，她也察觉到把自己骂了进去，不甘心地又走回来，正大光明地提起裙摆照着他另一只脚又踩了一下，才高昂着脖子跟天鹅一般扭身离开。
魏宸淞无奈一笑，缓步跟了上去，趁无人注意时，还要左右晃晃脚，显然是被她踩疼了，只是他还能装。
从这日开始，穆九倾果真没有上朝。
百官看不到武官队伍中的女子，心情很是不错，只是每每提起穆九倾，他们都能感受到魏宸淞的冰冷目光，从而闭嘴。
他们怕的自然不是魏宸淞，不，应该说比起魏宸淞，他们更怕每次下朝都会将魏宸淞和穆九倾留下说话的皇帝。
穆九倾才不管别人想法如何，她这会儿恨不得能变成三头六臂，把府邸立刻收拾成她心中的样子。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一夜她忽然惊坐起来，喃喃道：“孩子们不喜欢我准备的院子……”
不等魏宸淞安慰，她又倏然倒下，闭眼打鼾。